叶凝霜还在昏睡，他必须护她周全。
“师妹，师姐来接你回血魔教了。”灵音的声音扫过岩壁，月白裙角擦过洞口。
她发间簪闪着寒光，是用叶凝霜当年被逐出师门时断刀的碎片磨成的，而那把刀，正是她师父送给她最后送的信物。
青铜香炉里的香头“噼啪”爆了个火星，灰烟直直地往洞内钻。
楚牧动了动，余光瞥见叶凝霜眉头紧蹙，她虽在昏睡，但刀修本能却在抗拒这侵蚀神识的香雾。
他迅速将最后半枚隐息丹碾成粉，借着抖落衣袖的动作撒向她发间。
药粉刚触到她肌肤，便滋滋融化，连带着她周身气息都淡成了山风。
“嗯？”灵音的脚步顿在离洞口三步远的地方，簪子突然泛起暗红。
她盯着洞内影影绰绰的三团人影，楚牧、叶凝霜、还有个缩成毛团的小白虎，可神识扫过去却只有一片虚无。
“不对劲，气息太假！”她猛地甩袖，青铜香炉里的香灰如暴雨倾盆，“给我烧！”
“嗷——！”
小白虎的怒吼震得洞顶落石，直接撞灭了扑向叶凝霜的香灰。
影狐早蹲在洞顶的石缝里，九条尾巴同时展开，每道尾尖都拖着半透明的虚影，左三右四，前二后一，瞬间在灵音眼前铺出七八个楚牧的身影。
“分兵！”灵音腰间骷髅玉佩突然发烫，她反手抽出软剑指向左侧，“你去截灵兽，我抓主犯！”
那汉子应了声，挥刀劈向小白虎的火焰，火星溅在他脸上，却见小白虎突然一滚，金焰裹着碎石砸向他下盘。
楚牧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灵兽共鸣”的刺痛从眉心蔓延到后颈。
影狐的视野涌入脑海时，他看清了灵音软剑上的淬的毒，还是血魔教特有的“蚀骨散”，沾到皮肉就得烂掉半块。
他故意踉跄着往洞外跑，靴底碾过那堆混了叶凝霜血的丹药粉：“灵音姑娘，这香味道真冲！”
“小废物还敢嘴硬？”灵音的软剑擦着他耳朵刺进岩壁，剑尖离他后颈不过一指距离。
可她没注意到，楚牧的指尖悄悄按在岩壁上，那是他用影狐爪尖刻的记号。
“小鸾，落！”
洞外传来金焰破空的尖啸。
灵音本能旋身，却见小白虎正悬浮在她头顶，尾羽上的金芒凝成火球，精准砸向她脚下的岩石。
“咔嚓”一声，碎石崩裂，瞬间她的身形顿了顿，就是这半息的破绽，楚牧摸出封魂丹甩了过去。
丹药“噗”地扎进她肩胛骨，灵音的双眸骤然收缩。
那是能扰乱神识的奇药，她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竟看见自己被逐出师门时的场景：师父举着断刀说“你心有邪火，不配为刀客”，叶凝霜握着她的手说“师姐，我信你”……
“现在轮到你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了。”
“叮——”
系统安全提示在识海炸响，楚牧被一股热流撞得后退半步。
原来是小白虎不知何时扑到他脚边，前爪上的金焰黯淡了不少，还泛着诡异的血光。
他再顾不得看灵音的好戏，急忙蹲下给他检查。
探查片刻后发现这傻东西，竟替他扛了焚魂香的幻术反噬。
“疼吗？”他轻声问。
小白虎用脑袋蹭他手心，金红色眼睛弯成月牙，仿佛在说“不疼”。
洞外突然传来闷哼。
楚牧抬头，正看见叶凝霜半撑着坐起，断刀还握在手里，刚才那道劈中教徒膝盖的刀气，竟是她半梦半醒间的本能。
她身上还沾着隐息丹的药粉，眼神却看起来却清明无比：“谁……”话没说完便又栽倒，额角抵在他肩窝，烫得惊人。
灵音被影狐的尾巴捆在树下，骷髅玉佩在她腰间晃荡。
楚牧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叶凝霜，指尖探向她的脉搏，跳得太快，像是被焚魂香激得气血逆流。
他转头看向小白虎，小家伙正用舌头舔自己前爪的血痕，金焰在伤口处滋滋作响，倒比任何丹药都管用。
“醒了再跟你算账。”他对着叶凝霜发红的耳尖低声道，手指轻轻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
灵音在树下挣扎叫骂，可他连看都没看，现在最重要的，是等怀里的人睁开眼，问他那句“刚才是谁救了我”。
洞外山风呼啸着灌进来时，叶凝霜的眼睛颤了颤。
楚牧正用指尖沾了水，给她擦去额角的隐息丹药粉，这药粉遇汗会发黏，沾在皮肤上刺痒得很。
他动作轻柔无比，直到那对形如寒刃的眼睛突然睁开，直勾勾撞进他眼底。
“你又摸我？”
嗓音沙哑，却带着惯有的冷硬。
叶凝霜想撑着坐起，却发现自己被裹在件青灰色外袍里，后颈还垫着他叠好的衣襟。
楚牧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摊开双手：“天地良心，这次是你自己滚进来的。”他指了指身侧被压皱的草叶，“刚才你烧得迷糊，翻个身就撞我怀里了。”
叶凝霜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又看，确定上面没有占她便宜的痕迹，这才偏过头。
目光扫过树下被影狐尾巴捆成粽子的灵音时，她双眸大瞪，断刀“铮”地出鞘，瞬间劈断了一截枯枝。
“她背叛师父那天，我就该杀了她。”
声音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楚牧没接话，只是往她身边挪了挪。
“师父是散修联盟最厉害的刀修，人称‘刀狂客’。”叶凝霜望着岩壁上跳动的篝火，断刀在掌心里打转，“三年前血魔教来拉拢他，说只要加入，就能给我筑基丹。师父没说话，直接把请帖劈成了。”
她有点哽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镡上的云纹：“那天夜里，我去后山采灵草。回来时……”说到这儿突然顿住，睫毛剧烈颤动，“我看见他跪在血泊里，胸口，胸口插着把淬了毒的短刀。最后一口气还在说‘刀不出鞘，心已成魔’。”
楚牧听得心头一震。
他在藏剑阁翻到过《万刀真解》残卷，里面提过顶尖刀修临终前会将毕生刀意凝成箴言，若后人能参透，能直接突破瓶颈。
难怪叶凝霜在毒雾里能本能劈出刀气，原来那是师父用命给她留的传承。
“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我追着凶手到了血魔教分坛，砍了三个执事。”叶凝霜低头盯着自己虎口的薄茧，“可灵音……”她猛地抬头看向被捆的女人，“她是师父最器重的大弟子，那天却站在凶手身后，说‘师父冥顽不灵，死得其所’。”
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到小白虎脚边。
小鸾这个小家伙不知何时飞到叶凝霜肩头，金红色的尾羽轻轻蹭她冻得发白的脸颊。
暖意顺着羽毛渗进皮肤，叶凝霜愣住，这是她自师父死后，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你也能共鸣灵兽？”楚牧摸着下巴观察，小鸾的金焰比平时暗了些，却泛着柔和的橘色，“之前它可只听我使唤。”
叶凝霜伸手碰了碰小鸾的脑袋，小家伙立刻歪头舔她指尖：“不是我能共鸣它，而是它懂我。”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会一直带着它们吗？”
楚牧没直接回答。
他望着远处山林里晃动的树影，影狐正蹲在他脚边，尾巴尖轻轻点地，这是发现异常的信号。
他摸出颗传音珠塞给影狐，小家伙叼着珠子窜进林子里，片刻后又跑回来，在他掌心挠了两下。
“还有人在看。”楚牧指向东南方百丈外的灌木丛，“是血魔教的暗桩，没敢靠近。”
他屈指弹了弹灵音腰间的骷髅玉佩，“他们主子怕是盯上你了，能在毒雾里本能出刀的刀修，可比十个灵音金贵。”
叶凝霜握紧断刀：“我不怕。”
“我怕。”楚牧突然笑了，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你师父说得对，刀不出鞘也能杀人。但我更信一句话——以后你的债，我帮你讨。”
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时，他正看见叶凝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隐藏任务进度更新：‘解读青鸾啼鸣符文’（进度6\/9），需在悲伤情绪中完成一次灵兽共情控火。”
他低头看小鸾，小家伙的金焰不知何时裹上了层浅粉色，像极了叶凝霜耳尖的颜色。
“那你得活得比我久。”叶凝霜别过脸，却没躲开他的手。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楚牧抬头时，灌木丛里的黑影已经退得没了踪迹，只余几片被踩碎的野菊，在风里散着若有若无的苦香。
夜越来越深了。
小白蜷在叶凝霜膝头打盹，影狐蹲在洞口守夜，灵音还在树下骂骂咧咧，声音却越来越弱。
原来是楚牧嫌她太吵，刚才偷偷给她喂了颗哑药。
他解下自己的中衣，轻轻盖在叶凝霜肩上，看她蜷成团的模样，突然想起藏剑阁里那本《太玄经》里的话：“情动处，剑自鸣。”
“睡吧。”他低声道，“明天还要去云麓书院。”
叶凝霜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往他身边又蹭了蹭。
篝火在岩壁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像两柄背靠背的刀，刀刃朝着同一个方向。
远处山巅的星子渐次熄灭，影狐突然竖起耳朵。
它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那里有晨雾正漫过山脊，裹着松针的清香，朝着云麓书院的方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