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基地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石蛮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石斧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虎目中交织着对战友的担忧、对陷阱的愤怒以及一丝不肯熄灭的侥幸希望。墨渊的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那看似诱人的求救信号下可能隐藏的残酷真相,但他最后那句“无法完全排除真实可能”,又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让人无法轻易放弃。
“赌一把。”墨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之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断,“石蛮,清点物资,准备行动。我需要一日时间。”
“是!老大!”石蛮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如同旋风般冲进补给间,开始高效地清点所剩无几的灵谷饼、冷凝水以及之前从废弃设备上拆下的、可能有用的金属零件和缆绳。他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仿佛要将所有焦虑都发泄在整理物资上。
墨渊则再次回到静室中央盘膝坐下,但这一次,他并非单纯疗伤。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更加复杂玄奥的法印,眉心那道暗金色的混沌痕记亮起微光。他并非沟通星图,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枚归墟奇点,同时分出一缕极其精微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缠绕上控制台中那段早已消散的、伪造求救信号残留的最后一丝能量波动印记。
【归墟溯影·残痕追源】
这是他结合归墟之力的“湮灭”本质与新生奇点的“溯源”特性,领悟出的一个小技巧,旨在从能量彻底消散前捕捉其最本源的构成信息,追溯其流转痕迹。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对残留痕迹的完整度要求极高。
静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墨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那缕信号残留太微弱、太破碎,如同风中残烛,稍纵即逝。他的神念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小心翼翼地从虚无中剥离、捕捉、分析着那几乎不存在的“信息尘埃”。
无数杂乱无章的碎片涌入他的感知:扭曲的空间波动、模拟生命体征的能量频率、人为注入的干扰杂讯、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来自不同源头的拼接感。
良久,墨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剧烈波动,一口暗金色的淤血忍不住咳了出来,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迅速调息,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如何?老大!”一直守在门口的石蛮立刻冲了进来,急切地问道。
“七成是陷阱。”墨渊擦去嘴角血迹,声音沙哑却异常肯定,“信号源经过至少三次以上的人工中继放大,能量特征拼接痕迹明显,核心载波稳定得不自然,绝非绝境中仓促发出的求救信号。而且……”
他顿了顿,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几道微不可查的能量流轨迹:“其最终指向的发射源区域,能量环境过于平静,与‘残星带’应有的混乱狂暴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预设的伏击场。”
石蛮的心沉了下去,眼中希望之火几乎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果然是那群阴险的杂碎!想骗咱们去送死!那……咱们不去了?”
“不。”墨渊却缓缓摇头,目光投向静室门外,仿佛能穿透基地壁垒,看到那遥远的、危机四伏的星骸带,“正因它是陷阱,反而证明了……老默他们可能还活着,至少,对方认为他们可能活着,并以此为饵。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石蛮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对啊!如果他们死了,敌人直接强攻或者不管我们就行了,没必要设套!这说明他们肯定发现了默叔他们的踪迹,想一网打尽!”
“不错。”墨渊点头,“而且,对方能精准模拟‘观寂者’一系的部分能量特征并投放至此,说明其对这片星域的了解远超我们,甚至可能……掌握着部分静滞尖碑的次级权限或通道。这本身,就是一条重要情报。”
分析至此,目标已然清晰。去,不仅要救可能存在的战友,更要直面设伏的敌人,夺取信息,破局。不去,则坐视战友遇险,自身亦被困死,主动权尽失。
“干他娘的!”石蛮低吼一声,战意沸腾,“那就去!把埋伏的杂碎全劈了!把默叔他们救出来!”
“然此行九死一生,需周密计划。”墨渊冷静地泼了盆冷水,“敌暗我明,实力未知,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他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沉凝如山。“我以归墟之力模拟那信号残留特征,炼制三枚‘伪源符’。抵达目标区域后,可将其激发,制造虚假信号源,混淆视听,诱敌分兵。你我则隐匿行踪,伺机潜入核心区域探查。”
说着,他取出之前收集的几块废弃能量水晶碎片,双手虚按其上,混沌色的归墟道韵缓缓流淌,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水晶内部镂刻下无形的符文,模拟出与那求救信号同源的能量波动。过程缓慢而精细,对力量控制要求极高。
石蛮屏息凝神地看着,不敢打扰。
一日后,三枚看似普通、内部却蕴含微妙波动的暗灰色水晶符箓炼制完成。墨渊的气息又衰弱了几分,显然消耗巨大。
基地内,所有可用物资已整理完毕,打成一个紧凑的行囊由石蛮背负。石蛮状态调整至巅峰,周身血气充盈,眼中精光四射。
两人站在那扇通往外界虚空的光门前。门外,是冰冷死寂的星骸海洋,以及未知的杀机。
“石蛮,”墨渊看向身旁忠诚的战友,声音低沉而郑重,“此行凶险远超以往,一旦踏入,便无退路。若事不可为,我令你退,你必须立刻撤离,不可犹豫。”
石蛮梗着脖子,想反驳,但对上墨渊那双不容置疑的混沌眸子,最终重重点头:“俺知道了!但老大你也一样,别光顾着让俺跑!”
墨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寂灭道韵,按在光门控制符纹上。
“出发。”
光门无声滑开,冰冷的虚空气息扑面而来。门外,是那座孤寂的祭坛和远处无尽旋转的星辰残骸。
石蛮怒吼一声,率先冲出,石斧护在身前。墨渊紧随其后,身形如鬼魅,寂灭气息内敛到极致。
两人落在祭坛上,回头望去,星枢基地的光门迅速闭合、隐匿,仿佛从未存在。
没有犹豫,墨渊根据信号溯源捕捉到的大致方向,并结合脑中整合的尖碑内部空间脉络图,指定了一个方位:“这边,十一息距离,有一处空间褶皱,可借其隐匿行踪。”
石蛮点头,两人身形一动,如同两道陨石,悄无声息地射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静滞尖碑内部的虚空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混乱的能量乱流、看不见的空间裂缝以及高速飞掠的金属碎片。墨渊将寂灭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仪,不断规避着危险。石蛮则全力运转功法,紧紧跟随,手中石斧不时劈开无法避开的障碍物。
途中,他们甚至远远看到了两具漂浮的、穿着蛇窟服饰的修士尸体,尸体残缺不全,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瞬间撕裂,周围还残留着淡淡的邪能气息和空间切割的痕迹。
“是尖碑本身的防御机制干的?”石蛮低声道。
“或许。”墨渊目光凝重,“看来蛇窟的人在此地也损失惨重,并非畅通无阻。” 这稍微减轻了一些压力,但也说明此地的危险无处不在。
有惊无险地穿越了约莫七成路程,距离目标区域越来越近。周围的残骸变得更加密集,能量乱流也越发狂暴。
突然,墨渊猛地停下身形,拉住石蛮,隐匿在一块巨大的战舰残骸之后。
“前方有能量屏障波动,很强,人工布置的。”墨渊低声道,混沌色的眸子穿透黑暗,锁定远方一片看似平常的虚空,“不止一道,呈网状分布,覆盖了所有进入‘残星V-7’区域的路径。触发任何一道,都会立刻暴露。”
石蛮凝神望去,果然发现那片虚空中的星光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扭曲。“妈的,还真下了血本!咋办?硬闯?”
“不可。”墨渊摇头,目光扫过四周,“屏障并非完美无缺,其能量节点运转有微小间隙。左下方,那块旋转的引擎残骸背后,三息后有一处薄弱点闪现,可容一人通过。跟上我,一步不能错!”
他计算着屏障能量流转的规律,如同等待猎时机的猎豹。
三息一到!
“走!”
两人身形如电,瞬间掠过虚空,精准地从那块引擎残骸后方一闪而过,穿透了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屏障网!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如闪电!
刚一穿过屏障,一股更加浓郁、带着血腥和邪能的煞气便扑面而来!远处,一座由数块巨大残骸拼凑而成的、临时改造的小型堡垒,赫然出现在眼前!堡垒周围,隐约可见数道黑影在巡逻,气息阴冷暴戾,正是蛇窟修士!
而在堡垒正前方的一片空域中,漂浮着几块巨大的岩石,其中一块岩石上,隐约可见三个被暗绿色能量锁链牢牢束缚、气息萎靡的身影!
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衣着和体型轮廓——
“是默叔!云芷姑娘!幽竹!”石蛮瞳孔骤缩,差点失声叫出来,巨大的惊喜和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们真的还活着!这群杂碎!老子跟你们拼了!” 说着就要提起石斧冲出去!
“冷静!”墨渊一把死死按住他,声音冰冷如铁,“看仔细!那是能量幻象!”
石蛮一愣,凝神望去。果然,那三个“身影”虽然栩栩如生,但边缘处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扭曲波动,而且他们的姿态过于僵硬,毫无生气!
“假的?!”石蛮如遭雷击,满腔热血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后怕,“操!真他妈阴险!”
“堡垒也是幻象的一部分,但内部确有能量反应,埋伏者应在其后真正的残骸结构中。”墨渊冷静分析,混沌色的眸子扫视四周,迅速规划着路线,“按计划行事。你左我右,激活符箓,制造混乱,然后在此处汇合。”
“明白!”石蛮重重点头,压下怒火,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分开,借助残骸掩护,向着预定位置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