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气息又动了。
这一次,不是声音,也不是波动,而是一种牵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拉扯我的衣袖。叠风也察觉到了,他站直身体,手握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它在等我们进去。”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决意。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撑着石壁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刚才连续催动仙缘镜,体内仙力几乎耗尽,连呼吸都带着空荡感。叠风伸手扶住我的手臂,我没推拒。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们一步步走向巨门。三步,两步,一步。越靠近,那股压迫感就越重。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踩上去像踏在虚空边缘,每一步都得稳住重心。门缝中透出的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是那种吸走光的暗流,仿佛一进去就会被彻底吞没。
就在距离门槛还剩半步时,贴在心口的仙缘镜突然发烫。
它自行浮起,悬在我胸前,镜面流转出银光。那些光投射在门前,映出一条模糊的路径——由碎裂的岩石和漂浮的光丝组成,蜿蜒深入混沌之中。路径极细,稍不留神就会踏空。
镜沿的裂痕比之前更深了些,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我知道,它正在拼尽所能为我指引方向。
“它认你。”叠风低声说。
我没有回答。但心里清楚,仙缘镜从不会无故响应。它曾因父神禁制中的时空之力觉醒,也曾因墨渊的气息产生共鸣。如今它主动浮现,说明这条路,只有我能走通。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前方那片未知的黑暗里。
“答应过要阻止擎苍。”我说,“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
抬脚,跨过门槛。
一瞬间,四周的气流猛地翻涌,像是天地合拢,将我们彻底隔绝在外。耳边的声音消失了,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只有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
叠风紧跟着进来。他站在我身侧,一手按剑,目光扫视四周。他的脸色有些发沉,显然也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这里不是任何一处已知的界域。
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四面八方都是混沌之气,灰蒙蒙地流动着,像雾,却不湿冷。空中漂浮着断裂的石柱、倒悬的山体残骸,还有几缕金色的光丝缠绕其间,忽明忽暗。那些光丝我看不懂来历,但仙缘镜对它们有反应,每当一缕光丝靠近,镜面就会轻微震动。
我们脚下的路是那条由镜光照出的路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两侧皆是虚无,踏错一步就会坠入不可测的深处。
“别离开这条线。”我对叠风说。
他点头,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这个距离既能随时接应我,又不会干扰仙缘镜的探测。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风声,没有回音,连我们的呼吸都被这片空间压得极轻。可越是安静,越让人不安。
忽然,仙缘镜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不是正常的流转,而是急促地跳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我立刻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叠风戒备。
镜面缓缓转向左侧。
在那里,混沌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体倾斜,表面布满裂痕,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文字。那些字我不认识,但仙缘镜照过去后,镜中浮现出几个清晰的字:“止步者亡”。
“是警告。”我说。
“还是陷阱?”叠风问。
“都有可能。”我盯着那块石碑,“但它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有人走过这条路。而且……活下来了。”
叠风冷笑一声:“那就说明,只要不犯同样的错,也能活着出去。”
我没有接话。因为仙缘镜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一次,它的光不再只是照亮前路,而是开始扫描四周。银光如网,向四面八方扩散,每一寸混沌都被细细探查。片刻后,镜面上浮现出几处红点,分布在我们前进路线的左右两侧,最远不过百步。
“有东西。”我说,“藏在附近。”
“多少?”
“三个位置,不确定数量,但能量波动不弱。如果同时出现,很难应付。”
叠风立刻调整站位,移到我前方半步,完全挡在我的视线之外。“你管路,我来防敌。”
我点头,继续向前走。路径开始微微上斜,通往一座悬浮的断桥。桥面残破,中间缺了一截,靠几根断裂的锁链勉强连接。锁链锈迹斑斑,轻轻晃动。
“能过吗?”他问。
我让仙缘镜照向桥面。镜光扫过,桥体结构在脑海中浮现——承重点集中在两端,中间断裂处下方并无支撑,贸然跳跃极可能坠落。
“得找别的办法。”我说。
正说着,左侧那处红点突然移动。
速度极快,一闪而过。仙缘镜立刻发出警示,镜面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击中。我急忙收回镜子,发现镜沿又多了一道裂痕。
“它发现了我们。”我低声道。
“不止一个。”叠风环顾四周,“右边也有动静。”
果然,右侧的混沌中,一道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不是人形,更像是由雾气凝聚成的兽类轮廓,四肢着地,头颅低垂,双眼位置有两点猩红的光。
紧接着,第三处红点也开始逼近。
“不能停。”我说,“往前走,别回头。”
我们加快脚步,冲向断桥。此时顾不得太多,必须在那三道存在合围之前通过。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仙缘镜中央。镜子嗡鸣一声,爆发出更强的银光,将前方十步范围完全照亮。
借着这光,我看清了断桥对面的情况——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岩台,距离我们约五丈。若能跃过去,或许能甩开追兵。
“你能跳吗?”我问叠风。
他看了我一眼:“你先。”
我不再犹豫,运起残余仙力,猛地蹬地跃出。身体腾空的瞬间,心猛地提起。五丈距离不算远,但在这种虚空中,稍有偏差就会落空。
脚尖终于触到岩台边缘。我用力一撑,整个人翻滚上去。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一声撕裂般的吼叫。
是那头雾兽发动了攻击。
叠风紧随其后跃出。他在空中时,右肩旧伤似乎牵动,身形略偏。我伸手去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借力翻身落地。
两人刚站定,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整座断桥轰然塌陷,坠入下方无尽的混沌。
那三道存在没有追来。它们停在原地,猩红的眼睛隔着虚空盯着我们,久久不动。
“它们不敢过来。”我说。
“或者,它们在等别的时机。”叠风喘着气,右手仍紧紧握着剑。
我低头看仙缘镜。镜面恢复平静,但那三个红点依然存在,静静地悬浮在原地,像三颗不肯熄灭的星。
路径继续向前延伸,通往更深处。远处似乎有一座倒塌的宫殿轮廓,半埋在混沌之中。屋顶塌陷,梁柱断裂,却依稀能看出昔日的恢弘。
“那里可能有线索。”我说。
“也可能有更多危险。”
“但我们没有选择。”
叠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们再次启程。脚步落下时,脚下的光丝微微颤动,像是回应着某种频率。
仙缘镜的光一直亮着,照出前方唯一的生路。
直到某一刻,镜面突然映出一行新浮现的字:
“执钟者未至,代行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