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你说我是容器,那便让我看看,这容器能否焚尽你的阴谋。”我抬手将玉清昆仑扇横在胸前,指尖微微发颤,但掌心稳住未松。仙缘镜贴着胸口,那道裂纹仍在,像一道细线划过镜面,却不再扩散。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运转,只是力量被削弱了。
风从坡上吹下来,卷起碎石滚动。他站在高处,黑袍猎猎,左肩的伤口渗出黑雾,缓缓缠绕手臂。刚才那一击虽未致命,但他动作已不如先前流畅。我知道机会不多,必须趁他受创时逼出真相。
闭眼,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丹田,引动最后一丝仙力,顺着经脉流向胸口。仙缘镜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我的召唤。我没有再让它照出全貌,而是用心头血点在镜面边缘,轻轻一抹。
镜光一闪,不是金光,也不是蓝芒,而是一道极淡的银线,瞬间掠过眼前。我睁开眼,看见那条线直指他的左肩——和之前一样,那里是法术枢纽。但这一次,镜中多了一层流转的符印,层层叠叠,竟与封印擎苍的阵法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
他用的是残阵之力,借了东皇钟封印的余韵,再以噬魂幡的怨念为引,形成双重压制。这种术法不能持久,一旦枢纽受损,整个结构就会崩塌。而破解之法,不在硬拼,而在切断两股力量的连接点。
我双手迅速结印,掌心相对,引动《九转玄功》中的“断因果诀”。这一式本是用来斩断业障纠缠,如今用来破阵,正好契合。仙力凝聚成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直奔他左肩而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然抬臂格挡,黑雾翻涌成盾。可就在那光刃触及黑雾的瞬间,我低喝一声:“裂!”
银线自镜中射出,精准刺入黑雾缝隙,沿着符印轨迹疾驰一圈。只听“砰”一声闷响,黑雾炸开,他身体一晃,踉跄后退两步,左手垂下,黑血顺着指尖滴落。
“你……”他咬牙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意。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发力,跃上坡顶,玉清昆仑扇展开,桃光乍现。扇面划过半空,带起一阵清风,直逼他咽喉。他在后退中勉强抬手,一道符箓自袖中飞出,化作屏障挡在面前。
桃光撞上符箓,爆开一团火光。他借力翻身,落在一块巨石之后,呼吸变得急促。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乱了,幽冥诏令的符痕在他胸口忽明忽暗,像是承受不住压力。
“你以为墨渊选我是偶然?”我站定,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忘了,我能破你的幽锁诀,能追到这里,能看清你的烙印。你说我是容器,可你也别忘了——容器也能盛火。”
他靠在石边,没再说话。风吹动他的衣角,面具下的眼神变幻不定。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声低哑。
“好一个司音。”他说,“七万年守一座冰棺,滴血喂魂,换来的却是被算计的命运。你不恨?”
我握紧扇柄,“我不需要恨。我只要知道真相。”
“真相?”他冷笑,“你以为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相?你破得了我的术,破得了命吗?”
“命由心定。”我向前一步,“你若不说,我就把你押回昆仑虚,交给执法殿审问。”
他嗤笑一声,“执法殿?他们连魔族的气息都闻不出来,怎么审我?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胸前的仙缘镜,“你还能再用它几次?那道裂纹,可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我心头一紧,低头看去。镜面的裂纹确实比刚才更深了些,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但我不能退。
“最后一次也够了。”我说,“只要你还在这儿,我就一定能照出你的破绽。”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按在自己左肩伤口上。黑雾翻滚,竟开始收缩,缓缓渗回皮肉。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站姿重新挺直。
“你真想知道?”他盯着我,“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是七万年?为什么第三声钟响,非得是你在这里?”
我盯着他,没开口。
“因为这不是守护。”他缓缓说,“这是献祭。”
我眉头一皱。
“每滴血,不只是维持封印。”他声音低下去,“是在喂养它。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封印的一部分。而当钟声响起,封印打开那一刻,第一个被吞噬的,就是你。”
我手指收紧。
“你以为你在等墨渊醒来?”他冷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真醒,会不会先认出你?还是……直接杀了你这个‘祭品’?”
风突然停了。
我站在原地,心跳慢了一拍。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来,但我没有动摇。我知道他在动摇我的心神,想让我乱。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活命。”我抬起扇子,指向他眉心,“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是谁?奉谁之命而来?幕后之人是谁?”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终于,他松开手,任由黑雾散去。
“我可以告诉你。”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听完之后,放我走。”
我没回答。
他苦笑一声,“你不信我?也是。可我要是想逃,刚才就不会停在这里等你追上来。我来,本就不是为了杀你。”
我盯着他。
“我是魔尊遗孤。”他终于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眉心有一道暗红印记,“我叫夜临。我娘死在昆仑虚外,就因为你师尊不肯打开山门救她。”
我心头一震。
“她带着我跪在雪里三天三夜。”他声音很轻,“最后血冻在台阶上,我才五岁。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毁了这里。”
“所以你潜伏多年,就是为了复仇?”
“起初是。”他点头,“可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止这么简单。魔尊利用我对昆仑虚的恨,让我执行任务。但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毁灭,而是唤醒。”
“唤醒什么?”
他看向冰棺方向,“不是擎苍。是比他更早的东西。藏在东皇钟最底层的那个存在——它才是真正的始祖。”
我呼吸一滞。
“你师尊封印擎苍时,其实也封住了它。”夜临盯着我,“可封印需要活人维持,至情之人,才能让阵法不灭。所以他选了你。因为你爱他,这份情越深,封印就越牢。”
我握扇的手微微发抖。
“你以为你是自愿守在那里?”他摇头,“从你踏入昆仑虚那天起,一切就被安排好了。仙缘镜会出现在你手中,也是因为——它是钥匙。”
“你说什么?”
“它不仅能照破弱点。”他直视我,“它还能打开那口钟。”
我猛地后退一步。
“你不信?”他冷笑,“那你现在试试看。用它照东皇钟的方向,看看镜子里会出现什么。”
我没动。
“时间不多了。”他说,“第三声钟响快到了。如果你不想成为祭品,就该知道谁才是真正想救你的人。”
我盯着他,胸口起伏。仙缘镜贴着皮肤,那道裂纹隐隐发烫。
他慢慢抬起手,掌心向上,“我说完了。现在,放我走。”
我没收扇,也没上前。
他站在风里,像一尊即将倒塌的雕像。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