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动,寒意渗骨。
我尚在昏沉之中,只觉一缕温润仙力自腕间伤口缓缓注入,顺着经脉游走全身。那力道极轻,却如针线穿引,将散乱的气机一寸寸缝合。意识似被这股力量牵引,从深海浮起,可眼皮沉重,仍睁不开眼。
耳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落在石砖上几乎无声,唯有衣袂拂过门槛的细微响动。来人停在我榻前,气息沉稳,带着昆仑虚独有的清冽檀香。他俯身探查,掌心覆上我心口,一道神识悄然探入。
刹那间,体内金莲印记骤然发烫。
那印记自皮肤下浮现,如活物般搏动,金光流转,竟与夜华当年所现印记轮廓一致,唯阴阳相逆。墨渊指尖一顿,眸色微变。
“竟是如此。”
他低声开口,声音低沉如古钟余音,震得帐内烛火轻轻一晃。随即,他以指为笔,在空中勾画一道符印,落于我心口之上。金莲印记应势而亮,光芒映照半室,竟与他掌中符文共鸣,泛起层层涟漪。
就在此时,贴于我胸前的仙缘镜忽地自行升起,悬浮半空,镜面无风自动,浮现出一道模糊虚影——乃父神之形,面容苍老却威严不减。
“当阴阳印记同时显现,便是双修融合之时。”虚影开口,声如雷鸣贯耳,“金莲归心,劫运始承。若不合一,天地倾覆。”
话音落罢,虚影消散,镜面重归平静,却仍悬于空中,微微颤动,似在等待回应。
墨渊凝视良久,终是闭目一叹。他收回手,转身走向案几,取出一卷残破竹简,封皮上写着《双修诀》三字,字迹斑驳,显是年代久远。他指尖轻抚卷轴,眉心紧锁,似在推演其中玄机。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窗外。
天色灰暗,云层低垂,昆仑山上空隐隐有风雷躁动之兆。他目光沉沉,仿佛已看见东海方向魔气升腾的景象。
我虽未醒,神识却渐清明,听得一字一句,皆如重锤敲心。双修?融合?原来我体内这金莲印记,并非 merely 封印钥匙,而是宿命所系的另一半劫核。
正思量间,一股更深的寒意自心口蔓延开来。那金莲印记忽然剧烈跳动,如同第二颗心脏,竟牵引着我的血脉与呼吸同频共振。墨渊察觉异样,立即回身,再度探手按住我心口,以自身仙力压制波动。
“莫急。”他低语,“还未到时辰。”
可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庭院寂静。
“师尊!”一声禀报穿透屋宇,来人立于门外,语气沉稳却不掩紧迫,“叠风奉令羽师兄之命,带来东海急讯——瀛洲法阵已启,血祭提前!”
墨渊身形微滞,目光骤冷。
“何时启动?”
“就在一个时辰前。东海龙族传信,瀛洲岛上黑雾冲天,三百童男童女尽数失踪,祭坛血光直冲云霄,恐已开始献祭生魂。”
室内一时死寂。
墨渊站在原地,手中竹简边缘已被捏出裂痕。他知道,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魔族不再等待七日之期,竟提前发动血祭,欲借生灵魂力催动归墟裂隙,彻底撕开封印。
若让其得逞,混沌本源将再无束缚,昆仑虚也将随之崩塌。
他低头看向我,见我眉心金莲印记仍在搏动,唇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却平稳。他沉默片刻,终于抬手,将《双修诀》残卷收入袖中,又取来一枚玉符压于枕下,以防外邪侵扰。
“你既为金莲归心之体,便注定不能避世。”他轻声道,语气里没有责难,唯有决断,“这一劫,需你我共担。”
说罢,他转身走向门边,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
门外叠风侯立,神色肃然。见墨渊出来,立即抱拳行礼。
“传令下去。”墨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召集所有可用弟子,备云舟于山门之外,即刻启程。”
“是!”叠风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墨渊忽又开口,“司音尚未清醒,但若她苏醒,不必等她睁眼,直接扶她上舟。此战,她必须到场。”
叠风顿了顿,郑重应下:“弟子明白。”
他疾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墨渊立于庭院中央,抬头望天。乌云翻涌,风势渐强,昆仑山上空已有雷鸣滚动。远处山门前,一艘巨大云舟已悬于半空,舟首雕龙昂首,舟身缠绕金纹符链,正待启航。
他缓缓抬手,指尖划过唇边,似在回忆什么。
许久,他低声自语:“五万年前你入我门下,女扮男装,瞒尽天下。今日真相大白,命运却逼我们走上这条路。”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转身回房,他走到我榻前,伸手探了探我额头温度。那金莲印记依旧搏动不止,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取出一方锦帕,轻轻覆在我心口,压住光芒。又将仙缘镜小心收起,放入怀中。
“等你醒来。”他低声道,“我会在舟上等你。”
说罢,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出门。
风穿堂而过,吹动帷帐,烛火摇曳不定。
我躺在榻上,意识浮沉,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口印记仍在跳动,越来越快,仿佛要挣脱皮肉,跃出胸膛。
忽然,一丝刺痛自指尖传来。
我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甲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痕。血珠渗出,顺着指缝滑落,滴在锦帕边缘,晕开一朵暗红小花。
那金莲印记猛地一震,光芒暴涨,竟透过锦帕透出一线金光,直射屋顶梁柱。
梁上尘埃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