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石炸裂的余波尚未散尽,我跪在碎石之上,掌心还残留着剑身裂纹传来的震颤。叠风靠在断岩边,肩上黑矛未拔,呼吸浅而急。试炼玉牌浮于半空,银纹印记微光流转,可那行小字仍悬在眼前——“少绾之名,不可提”。
我闭了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右眼血纹未熄,像一道烧红的铁丝嵌在皮肉之下,仙缘镜在袖中轻颤,金线忽明忽暗,似有迟疑。
这不是结束。
四周空气开始扭曲,残破的战旗从虚空中浮现,一根接一根插入地面,围成九角囚笼。血雾自地底渗出,凝成模糊人影,披甲执戈,面容残缺。他们不言不动,却散发出死战不退的杀意。
我撑地欲起,膝盖一软,险些再度跪倒。方才破幻之役耗尽仙力,此刻连催动血纹都如逆水行舟。叠风抬手按住岩壁,借力站直,声音沙哑:“还没完?”
“不是新冠。”我低声道,指尖抹过袖中暗袋,触到仙缘镜边缘那道新生裂痕,“是旧战重演。”
话音落时,天穹裂开一道口子,灰白光影倾泻而下。残破殿宇、倾颓桃林、焚毁战车……七万年前那一战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我看见墨渊立于东皇钟前,背影如山;看见鬼族大军压境,擎苍冷笑举幡;也看见自己跪在冰棺旁,指尖滴血,染红棺盖。
这不是幻境,是记忆的残响。
叠风忽然闷哼一声,扶住额角。他看见的,必是当年昆仑虚覆灭时,同门惨死之景。这些残影不杀肉身,专噬神志,若陷进去,便再难脱身。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入鼻腔,神识一清。右手抚上仙缘镜,以心头血覆其面,默念血契。镜体微震,神识中浮出一行古篆:“敌非实,阵非真,破眼即出。”
我盯着那行字,心念疾转。既非实敌,何须力敌?既为残影,必有观者。所谓“破眼”,便是毁去那窥视这场旧战的“眼”——谁在看,谁便是出口所在。
我抬眼扫视战场,目光最终停在中央虚空。那里悬浮着一枚青铜符印,形如竖瞳,表面布满裂痕,却仍有幽光流转。它不属此战任何一方,却将整片战场纳入视界。
“那是‘观战之眼’。”我传音叠风,“击碎它,我们才能出去。”
他喘息着点头,手指已在指节间凝出音刃的微光。
我正欲动身,右眼血纹忽地灼痛,仙缘镜金线骤黑一瞬,随即恢复。镜中映不出实物,却在神识里浮现出战旗之间的能量断层——九旗并非均匀分布,左三旗之间有半息空隙,正是破阵之机。
敌影难杀,地形封锁,仙力将竭。硬闯必死。
我退至叠风身后,压低声音:“你主攻,我引路。”
他侧首看我,眉心微蹙。
“三息后,你以音刃劈左三旗。”我闭目,强行催动血纹与金线共振,视野骤然清明,“我穿隙而入,直取符印。”
他不再问,只缓缓点头。
第一息,我以剑尖划地,引动地上残存的血月光斑,在石面绘出一道隐秘轨迹。此非阵法,而是借残光为引,标出能量断层的走向。剑过之处,光斑微闪,如脉搏跳动。
第二息,我将最后一缕仙力灌入仙缘镜。镜面未显形,却在神识中映出一条光径——自断旗处起,绕开所有残念扑击路线,直通符印后方虚空。那是出口所在,细如发丝,若非仙缘镜映照,绝难察觉。
第三息,叠风双指并拢,音刃破空而出,直斩左三战旗。刀光未至,旗面已裂,残影扑来,却被音波震散。三旗崩碎刹那,我纵身跃起,借势前冲。
途中两道残念扑至,我甩出袖中玉佩为盾,硬接一击,玉佩碎裂,余力仍震得手臂发麻。但我未停,脚尖点地,再度疾掠,终抵符印之下。
符印悬于三丈高处,幽光吞吐。我跃起挥剑,剑尖触及瞬间,一股巨力反震,将我砸回地面。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自符印中传出,低沉如渊:“……你竟敢窥我陨落之景?”
声波入耳,七窍骤痛,识海如被利刃剖开。我猛然想起玉牌上的警示——“少绾之名,不可提”。这声音不是幻,是残念反噬。若应声,便是召祸。
我死死闭嘴,以血为墨,在掌心疾书“封”字诀。血符成形,神识封闭,那声音再难侵入。
叠风在远处怒吼一声,音刃连斩,逼退数道扑来的残影。他撑不了太久。
我盯着符印,心念一决。反手将仙缘镜贴于其上。
镜面骤亮,金线如网,自镜体蔓延而出,缠绕符印全身。古篆浮现,一道接一道,解析其构造、追溯其源流、瓦解其根基。符印哀鸣,裂痕蔓延,幽光急闪。
虚空之中,一道裂口缓缓张开,纯净光路直通外界。
可就在此时,血雾翻涌,如巨手般缠向光路,欲将其闭合。试炼时限将尽,出口不稳。
我咬牙,将血纹之力尽数压入仙缘镜。镜体发烫,金线由金转赤,仿佛燃烧。符印轰然碎裂,化作尘灰。
光路大开。
我回头,向叠风伸出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