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舟再次醒来的时候有点懵,他不是死了吗?
宁远舟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这也不像地府呀,还没等到他琢磨清楚,周围亮了。
视野逐渐清晰,宁远舟这才发觉情况不对——他竟似被困在别人的身体里!
起床时,铜镜里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也是我?”宁远舟心中惊疑不定。
可宁远舟却无法控制,只能被动地随着“他”的视线移动。
“他”缓缓抬头,环顾四周。宁远舟这才看清,自己竟身处一间熟悉的房里。
书架上整齐码着卷宗,案几上摊开的地图墨迹未干,窗外隐约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
这时,外面传来靴子踏得“噔噔”的声响,有人隔着窗户就嚷嚷。
“老宁!您可醒醒吧,再睡下去,弟兄们的肚子都要替您唱空城计了!”
宁远舟一惊,这是于十三的声音,他还没战死!
话音刚落,宁远舟看着“他”打开房门,“于十三,你要是把我新换的玻璃窗震破了,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要了。”
“别别别!”于十三立刻收了脚,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这玻璃窗坏了,你可以去长公主那里正大光明的求几块,省的你总是翻墙了。”
“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收住。
宁远舟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这反应让被困在体内的他更加困惑,翻墙去见长公主?他何时做过这等事?
再说什么时候有个长公主了?还有什么玻璃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于十三的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狡黠的笑脸:“上个月十五,子时三刻,公主府西墙第三棵老槐树。”
扇面后露出促狭的眉眼,“钱昭亲眼看见你衣摆勾破了。”
“胡说什么!”“他”猛地瞪了一眼于十三。
于十三合起扇子,挑了挑眉,“是不是胡说,问问钱昭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钱昭、孙朗、元禄等人就进来了。
宁远舟一愣,大家都好好的,都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钱昭刚站稳脚跟,就被于十三用胳膊肘撞了撞腰。
他抬眼看向“宁远舟”,见对方耳根泛着可疑的红,眼神还一个劲往窗台上瞟,顿时明白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头儿,”钱昭清了清嗓子,刻意板着脸,“方才去查岗,见伙房老张炖了羊肉汤,说是给弟兄们补补。”
孙朗在一旁猛点头,手里还攥着个没啃完的麦饼:“香得很!我闻着味儿就想流口水,就是老张说,得等您醒了才肯开盖。”
元禄抱着他的宝贝暗器匣子,凑到“宁远舟”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宁大哥,我新做了几个袖箭,想让你试试准头。”
“宁远舟”这才缓过神,抬手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换件衣服就去。”
说着转身要往内室走,却被于十三一把拉住。
“哎哎,别急着躲啊,”于十三晃着折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元禄,你说要是有人大半夜翻公主府的墙,被你的袖箭射中衣摆,算不算本事?”
元禄眨眨眼,认真想了想:“那得看是谁。要是宁大哥,肯定能躲开……不过上个月十五我好像听见公主府那边有动静,还以为是贼呢。”
“你——”“宁远舟”猛地回头,脸颊竟比刚才更红了些。
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急得打转——上个月十五?
可明明所有人都该在那场守城战里……还是时间没到?
还有这身体的反应,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宁远舟”深吸一口气,“你们一大早到底来干什么的?”
“宁大哥,上次公主府那趟活儿,弟兄们清点过了——零损伤,零失误。”元禄对着“他”汇报道,“我想吃薄荷糖。”
“宁远舟”侧身让他们进屋,目光扫过几人时,“所以,这是来邀功了?”
“那必须的!”于十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您是没瞧见,夜里那阵仗,硬是没让公主府的地沾到一滴血!这活儿干得漂亮吧?”
“漂亮?”“宁远舟”挑眉,走到案几旁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灌下去。
“公主府那处暗哨本就严密,你们那么多人联手要是还出岔子,不如趁早回六道堂重学基础。”
孙朗啃着麦饼含糊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头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也多亏头儿提供的消息,不然我们哪能那么顺?说起来,您怎么对公主府那么熟?”
“我……”“宁远舟”刚要开口,就被于十三抢了话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头儿可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别说布防图了,怕是公主府的狗洞在哪都门儿清。”
“于十三!”“宁远舟”把茶杯往案几上一放,茶水溅出几滴,“再胡咧咧,这个月的月钱全扣了。”
“别别别!”于十三立刻作揖,“我错了还不行?不过说真的,公主府是真大方。
“咱们帮她清了刺客,她转头就赏了两箱西域葡萄酒和一车水果,还特意给你挑了最甜的。”
提到水果,“宁远舟”的脸色稍缓,“公主心系百姓,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宁远舟在心里纳闷——清刺客?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这语气里的维护,倒像是护着自家人一般。
正想着,于十三忽然指着窗外:“老宁你看!公主府来人了!”
“不可能!”宁远舟下意识的反驳,但头还是跟着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果不其然,门口空无一人。
于十三不客气的拍桌子大笑,“哈哈哈——”其他人也低头偷笑。
“闭嘴!”“宁远舟”回头瞪他一眼,转身就往内室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我去换件衣服。”
宁远舟被这具身体带着往里走,看样子“他”跟长公主的关系不匪,而且貌似其他人也知道。
他正乱着,就见“自己”从衣柜里翻出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这衣服他从未穿过,六道堂的人向来只着劲装,哪来这般讲究?
更让他心惊的是,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这绝不是他的情绪。
“啧啧,”于十三在一旁晃着扇子,“今儿穿这么体面,莫不是一会儿要去见长公主?”
“宁远舟”系腰带的手猛地一顿,铜镜里那张脸竟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宁远舟在心里惊喊:不可能!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长公主!
可下一秒,他就听见“自己”沉声回道:“胡说什么,我只是……有事禀报。”
“有事禀报?”于十三拖长了调子,折扇在掌心敲出轻响。
“什么事非得穿成这样禀报?莫不是要跟长公主说,上个月十五夜里勾破的衣摆,是被槐树精拽住了?”
“宁远舟”系好腰带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清晰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燥热,顺着脖颈往脸颊爬——这反应绝不是他的!他何时会因为这种玩笑动气?
可这张脸明明是自己的,身边的人也都是活生生的弟兄,到底哪里出了错?
正说着,钱昭身后的几个六道堂弟兄已经憋不住笑,被钱昭一个眼刀扫过去,才慌忙收了声。
钱昭轻咳一声打破僵局:“头儿,羊肉汤再不去真要凉透了,老张说特意给您留了带筋的羊腿。”
“宁远舟”这才像是找到台阶,“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却在门口顿了顿,“元禄,薄荷糖在我床头木盒里,自己去拿。”
元禄眼睛一亮,抱着暗器匣子就往内室冲。
伙房里热气腾腾,羊肉汤的醇香混着麦饼的面香扑面而来。
“宁远舟”被弟兄们簇拥着坐下,孙朗已经献宝似的把炖得软烂的羊腿放到他碗里。
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看着“自己”熟练地用匕首把羊腿肉剔下来,偶尔还会被于十三的玩笑逗得嘴角微扬,心底的疑惑更甚。
这场景太过鲜活,鲜活到让他几乎要忘了那场惨烈的守城战,忘了弟兄们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早膳吃得热热闹闹,元禄抱着薄荷糖,含得腮帮子鼓鼓的;于十三还在念叨着西域葡萄酒的滋味。
钱昭则在一旁沉稳地安排着后续的巡防。一切都和记忆里截然不同,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熟稔。
用过膳,“宁远舟”借口要去给长公主禀报事宜,避开了于十三等人的调侃,径直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竟是熟门熟路地朝着西墙而去。
宁远舟在心里急得直跺脚,这身体到底要做什么?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不行吗?偏要翻墙!
可“他”的动作却利落得很,借着老槐树的遮掩,几下就翻上了墙头。
刚跳下,忽觉暗器袭来,“他”熟悉的抬手接住,“多谢长公主殿下赏的苹果。”直接上手啃了。
王一诺看着熟悉的一幕,眼睛一抽,难怪老三怎么改都改不了,原来是随根了。
她直接飞身上去,势必要打他一顿,消消气。
“宁远舟”啃着苹果,动作却没停,顺势往旁边一躲,嘴里还含糊不清:“公主这是又练了新招式?功夫见长啊。”
“练什么练?”王一诺柳眉倒竖,追着他往庭院深处走。
“我看是该好好练练你的规矩!六道堂的副堂主,整天跟个市井无赖似的翻人家墙头,传出去像什么话?”
“这不是怕走正门惊动了旁人嘛。”“宁远舟”咬下最后一口苹果,把核往廊下的花盆里一丢,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王一诺看得眼皮直跳,几步追上去,伸手就拧住他腰间的软肉,“惊动旁人?我看你是怕被人瞧见,你宁远舟又来公主府‘蹭吃蹭喝’吧?”
“嘶——”“宁远舟”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开,只陪着笑,“公主府的东西好吃,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再说了,我这不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这位长公主的相处模式,怎么会是这样的?
“什么消息?”王一诺松了手,却依旧瞪着他,“要是敢编瞎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凑近低声道,“孩子们跟元禄通信频繁,小殿下更是和元禄一起在偷偷摸摸的改造东西,看上去也是个威力不小的。”
王一诺不以为意的说道,“放心吧,他们身边都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宁远舟感觉到“他”放松了不少,“那就好。”
王一诺白了他一眼,“我这个亲娘还是疼孩子的。”
宁远舟在体内听得一头雾水——孩子们?小殿下?亲娘?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远舟”在一旁小声嘀咕,“知道归知道,可我这个当爹的也会担心。”
“当爹的”三个字撞进耳朵,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猛地一震——孩子?小殿下?原来他们……竟有孩子了?
这认知像惊雷般炸得他头晕目眩,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景象疯狂冲撞。
他记得守城战时最后的火光,记得弟兄们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却从未有过这般儿女绕膝的画面。
王一诺听到嘀咕,不满意了,“哼,你再说一句?”
“宁远舟”回过神,想起这位的脾气,“没……就是觉得,不愧是长公主殿下,考虑的就是周到。”
话音刚落,就见回廊那头出现了四个人影,三男一女,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有“宁远舟”的几分影子。
“娘亲!宁叔叔!”女孩清脆的声音像银铃。
“宝贝,今天你们回来的真早。”还没到中午吧!
“宁远舟”的眼神瞬间软下来,“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三位亲王殿下。”
“娘,宁叔叔不用多礼了。”稳重的应该是老大。
“娘,是舅舅待会儿过来吃饭,我们就先回来了。”
“是的,娘。”
“娘,是不是很惊讶?”
“这样啊……”王一诺顺手把老三推到“宁远舟”那,然后拉着女儿,两个又开始亲热聊天了。
“宁叔叔,今天正好跟我切磋一下。”这个看上去好武。
“三哥,根据数据显示,你的身高,手长,腿长都……。”
“老四,你闭嘴。”老三不打算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殿下,你知道的,没经过长公主殿下的同意,我是……”
“宁远舟”给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要不再等两年?”
“啊……”老三垮下脸,老大在一旁沉声附和:“三弟,听话。”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侍卫通报:“长公主,陛下到了。”
宁远舟心里又是一咯噔——梧帝?谁?
就见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走进来,面容俊朗,见到王一诺便拱手笑道:“皇姐,我带了新得的好茶,过来蹭顿饭。”
王一诺笑着迎上去:“弟弟,快进来。”
四个孩子齐声行礼,男子目光扫过庭院,落在“宁远舟”身上时,促狭地眨了眨眼。
“哟,这不是六道堂的宁副堂主吗?今日没翻墙头,倒是从正门进来了?”
“宁远舟”耳根微热,回了句:“陛下说笑了。”
宁远舟在体内彻底懵了——这梧帝不仅认识“他”,还知道翻墙的事?
看来这个“宁远舟”和梧帝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
饭桌上更是热闹,梧帝三句不离调侃“宁远舟”和王一诺。老三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宁叔叔教他“如何悄无声息潜入书房拿兵书”。
老四则忙着分析“宁叔叔翻墙路线的最优角度”,老大偶尔帮腔说句“宁叔叔武功很高”,小姑娘则捧着碗,时不时偷偷给“宁远舟”夹块肉。
被皇姐瞪了之后,梧帝识趣的开始夸孩子。
夸老大帮他看奏折有模有样,老二近来在户部跟着学看账册,老三的骑射连禁军教头都夸,再过几年,他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宁远舟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涌动的暖意。
或许,他真的没死。或许,那场守城战只是一场噩梦。
宁远舟日复一日的看着“他”幸福的生活,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
新梧帝杨安和“他”已经把章相和其他皇子一并解决了。借着清剿刺客余党的由头,二人联手拔除了朝中隐患。
这次,他的义父还健在,听说在北境坐镇。而元禄身体也恢复健康了,真是太好了。
根据“宁远舟”对梧帝的日常观察,他发现,那几个孩子被梧帝杨安当做了接班人培养。
这认知像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震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世界的宁远舟,没有经历那场惨烈的守城战,没有失去弟兄,没有背负血海深仇。
他有义父可依,有爱人相伴,有孩子绕膝,连杨安都成了护着他们的帝王,甚至“他”的孩子还会是下一任帝皇。
这分明是他当年在六道堂时,偶尔闪过不敢奢望和难以想象的日子。
夜里“他”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枕边一个小小的香囊,那是女儿绣的。
虽然孩子们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认,但宁远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涌动的安宁,像温水漫过四肢百骸。
他忽然不想挣扎了。
或许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让他窥见另一种人生的契机。
那些在战场上失去的,在这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窗外月光正好,隐约传来孩子们睡梦中的呓语。“宁远舟”翻了个身,嘴角带着笑意。
宁远舟在这具身体里闭上眼,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远舟发现自己开始嫉妒“他”了。
“他”的大儿子顺利接任了梧帝,而其他几个也是同样出色,关键的是几个孩子同结一心,把梧国治理的很出色。
还有孩子们也知道他,认同他。居然还出钱让他们出去玩。没几年,“他”家里又添了几个小的。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中原已经是大统一了。孩子们更是把天下整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是太平盛世。
呵,要是他的世界,有这么一个麒麟儿,说不定也能改变一些事了?可惜呀,他们都没遇到。
而“他”有四个已经长大的麒麟了,还有四个小的貌似也不差,真让人妒忌。
没多久,他见到了义父,他一把年纪了,还在六道堂堂主的位置上坚守,不过看着挺开心的。
十年过去了,“他”终于被孩子坑了,老老实实的接班,勤勤恳恳的加班,宁远舟的心情总算舒服点了。
不过几孩子的志向远大,不再满足中原,开始向外扩张了,看着一样样从没见过的新东西,像蒸汽船,望远镜。
这是他从未见过,也没想象过的,真的是由衷的佩服他们。
十五年的时间,那些他用鲜血守护的‘家国’,在这个世界被孩子们用另一种方式拓宽。
孩子们还把整个世界治理的服服帖帖,这一回真的是天下太平了,他真的很骄傲。不是作为旁观者,而是仿佛自己也参与了这一切。
而他视为妹妹的杨盈这辈子过的也不错,从小被“他”的女儿安排学习,长大了也去当了一洲之长。
至于如意,她好像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他”带着公主到处游玩的时候,他也跟她擦肩而过,她似乎很轻松,脸上带着笑容。
这个世界的他们,把日子过成了他曾不敢想的模样。
黑暗再次漫上来时,宁远舟以为又是熟悉的沉寂,却被一阵急促的摇晃拽回意识。
“宁头儿!宁头儿!
一阵急促的呼唤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将宁远舟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六道堂熟悉的青灰色帐顶。
“您可算醒了!”元禄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凑到眼前,眼睛里盛满担忧,“于大哥说您再不起,今日的操练就要迟了。”
宁远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现在是什么时辰?”宁远舟一把抓住元禄的手腕,触感温热而真实。
“卯、卯时三刻,”元禄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宁头儿,您没事吧?”
宁远舟没有回答,他翻身下床,几步冲到铜镜前。
镜中的自己约莫二十四五岁模样,眼下虽有疲惫的青色,却远没有经历那场血战后沧桑。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惊。
“今天是天佑几年?几月几日?”宁远舟声音发紧。
“天佑元年四月初八啊。”元禄挠挠头,“宁头儿,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天佑元年四月初八!宁远舟脑中轰然作响——距离那场惨烈的守城战还有五年!
义父还活着,六道堂的兄弟们也都健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宁头儿?”元禄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不必。”宁远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先去告诉于十三,我随后就到。”
待元禄离开,宁远舟才放任自己颤抖起来。
那长达三十年的“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
长公主王一诺嗔怒时微蹙的眉头,八个孩子各异的性格,甚至连梧帝杨安调侃他时嘴角的弧度都历历在目。
“不是梦……”宁远舟喃喃自语,“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校场上,宁远舟远远就看见于十三摇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正跟钱昭说着什么。孙朗站在队列前方,正在检查新人的装备。
活着。他们都活着。
宁远舟喉头发紧,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这一次,那些失去的,他要亲手夺回来,那些遗憾的,他要一笔销毁。
另一个世界的圆满不是终点,是告诉他——有些事,值得拼尽全力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