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股力量托出水面，重重摔在岸边。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竹简还贴在胸口，那滴血已经沉下去了，再看不见。
我跪在地上喘气，手指抠进泥里。耳边还有他的声音，像风一样绕着石碑打转。可我知道，刚才那一声“你来了”，不是幻觉。
玉珏突然烫了起来。
它在我怀里震动，裂开的缝隙泛起金光。两半玉石慢慢合拢，发出细微的咔响。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阿烬。”
我猛地抬头，四周没人。
“若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魂散。”
是迦叶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话前就已想好千遍。我没有动，只是盯着玉珏，听他继续说下去。
“别难过。我的魂魄碎片都在你体内。每次你用黑翼，每次玉珏发热，都是我在。”
我喉咙一紧，呼吸变得很重。
“三百年前在瘴气林，我把最后一道灵识封进玉珏。后来在诛仙台，我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两半，一半随轩辕剑离体，另一半藏进了你锁骨下的血脉纹路里。你不是靠聚魂术把我找回来的，是你一直在带着我走。”
我说不出话，手心全是汗。
“暗河改道那天，我把血封进水晶，也把最后一点意识留在了若水之源。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回来，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只要你活着，我就没有真正离开。”
风从洞口吹进来，刮得脸生疼。
“阿烬，你要活下去，不是为了等我回来，而是因为——我一直都在。”
玉珏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我咬住嘴唇，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它们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玉珏上。
那块玉突然亮了。
金光从中心扩散，整块玉浮起来，悬在我面前。光芒越来越强，刺得眼睛睁不开。我抬起手想去抓，但它已经化作一道光，直冲眉心。
我闭上眼。
一股暖流钻进脑子，像是有东西轻轻落定。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受伤，也不像修复，更像是原本空着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我睁开眼，天还没亮。
远处废墟的轮廓模模糊糊，风吹着碎布条来回摆动。我坐在地上，抱着竹简，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脚步声由远及近。
首领从通道口走来，披着黑色外袍，脸上有血痕。他看到我，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才走近。
“迦叶大人……”他低声说，“他还留了一句话。”
我看着他。
“他说，等三界太平，他带你去看忘忧花海。”
我没回应。
风忽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灰。我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原来不是梦。
他真的把自己的存在，一点点拆开，放进我的身体里。黑翼的力量，玉珏的感应，每一次心跳时莫名的安定感——都不是巧合。
他是用这种方式，陪我走到现在的。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上面写着“以吾血为引”。可现在，他的血已经回归若水之源，再也取不出来了。
除非……
我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他的魂魄碎片早已融入我体内，那我的血，是不是也能成为引子？
毕竟，那是他亲手种下的东西。
我慢慢站起来，腿还有些软。竹简被我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怕它飞走。
首领站在旁边，没问我要做什么。
“南荒那边怎么样？”我开口，声音有点哑。
“通道全断了，若水防线开始重建。”他说，“残部已经在清理战场，只等您下令。”
我点点头。
远处的天空泛出一点白，照在断裂的柱子上。一只鸟飞过，落在残破的屋檐角。
我往前走了一步。
黑翼的印记在背后隐隐发烫，像有什么要冲出来。我闭眼，试着去感受那股热流。
它在那里。
安静，稳定，却无比清晰。
就像有人一直站在我身后，轻轻扶着我的肩。
我张开双臂。
黑翼缓缓展开，羽毛在晨光中泛着微光。风托起它们，带我离地半尺。我稳住身形，没有急着飞，只是让翅膀多展开一会儿。
首领抬头看着我，一句话没说。
我收回翅膀，落地时脚跟有点晃。但这次，我没有扶墙。
“传令下去。”我说，“让各部集结，准备清剿余孽。”
“是。”
他转身要走。
我又叫住他。
“告诉所有人，我们不会再躲了。”
他回头，点头。
我望着远方，呼吸慢慢平稳。太阳升起来了，光洒在废墟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我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一道细小的金光从指尖冒出来，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什么。
这光，和玉珏最后融进我眉心的那一道，是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