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字与心头的秤
小区公告栏的墙上,“人民”两个字刷得鲜红,风吹日晒也没褪色,路过时抬眼就能看见。我总盯着那两个字出神,不是看笔画有多规整,是总忍不住想:这两个字,该只在墙上吗?
去年帮父亲跑再审的事,打交道的经历像根刺,扎在心里好久。有次打联系某局工作人员,刚开口说父亲案子里的程序问题,对方就频频打断:“你直接说重点”“这个情况我知道了”。我攥着手机,指节都捏白了,先压下心头的急,慢慢说:“大哥,还有个请求——能不能别封我们全家唯一的银行卡?那是保证日常吃饭、买药的钱,不是我向您摇尾乞怜,这是党和人民给老百姓的基本权利啊。”
话没说完,对方的不耐烦已经藏不住:“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我就挂了,我这儿好多案子呢,不是只服务你一个。”我握着手机,声音没忍住发颤:“是呀,若不是这案子,我何必四处奔波?当初庭审时,要是法官能多给我几分钟说话,把事情说清楚,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么被动。还有,11月2号我给卢鹏法官寄了案后答疑申请,半个月都过去了,连个电话、半句话的回复都没有——或许是他太忙,或许是我的案子根本不值得挂心。”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一句:“我们所有程序都是按法律规定走的。”我赶紧接话,语气里带着点近乎卑微的恳切:“我信,我从来没诋毁过你们任何一个法务人员。在我心里,你们都是神圣的,是我高不可攀的‘神灵’,我一直觉得,从立案到开庭再到执行,都该是在阳光下操作的。”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能听见那边隐约的键盘声。过了几秒,对方的声音软了点,却也没多温和:“银行卡的事我记下了,会跟执行局说一声核实情况。答疑的事,我再催催卢法官。没别的事就先这样吧,我这儿还忙着。”没等我再说“谢谢”,电话就挂了,听筒里只剩忙音。
那天走出电信营业厅,风轻轻刮过,吹得路边的树影晃来晃去。风好像在告诉我些什么——告诉我墙上的字和现实里的落差,告诉我普通人维权时的难,可那些话我没法说出口,只能闷在心里。就像之前在法院走廊里,看见“执法为民”的标语挂在墙上,红底白字格外醒目,可父亲案子里,小额诉讼程序的标准明明摆在那儿,法官却轻描淡写跳过;母亲被李志强不当索债住院的诉求,也没在判决里留下半句话。那时候我盯着墙上的字,突然就懂了:有些字写在墙上,风一吹就晃,看着清楚,伸手却摸不着温度。
我总固执地想,“人民”该是写在法律条文里的。不是模糊的“应当”“可以”,是明确的“必须”——必须保障当事人的辩论权,必须回应合理的答疑请求,必须给老百姓留够基本生活的保障。就像父亲案子里,“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不该因为原告是“熟人”就打折扣;全家唯一的银行卡,不该因为执行就不管普通人的吃饭问题。法律条文里的“人民”,该是能护住普通人的底气,不是纸上的空话。
更该写在执法者的心头上。有次在派出所做笔录,民警大哥听完我讲父亲的事,没急着让我签字,反而递了杯热水:“你别急,把细节再说说,能帮的我们肯定帮。”那天走出派出所,天已经黑了,可心里却暖烘烘的——原来真的有人把“人民”放在心上,不是挂在嘴边,是会耐心听你说话,会把你的难处当回事。
后来我才明白,我不是傻,也不是没看穿墙上与现实的落差。是我总不肯放下那份期待:期待墙上的字能走进法律条文的每一款每一项,期待执法者心头有杆秤,秤砣是老百姓的冷暖。这份期待或许有些“不切实际”,可若没人守着这份“不切实际”,墙上的字只会越来越冷,法律条文里的温度也会慢慢凉下去。
现在再路过小区公告栏,我...只是不再只盯着字看,是会想起电话里那句‘按法律规定走’,想起民警递来的热水,想起为了银行卡不被封、为了一句答疑,自己反复攥紧又松开的拳头。我知道‘阳光操作’或许不是一瞬间的事,可我还是不想松劲——就像我始终没说出口的那句:就算我的案子小,就算我是普通人,也想被当成‘人民’里的一个,被好好听见,被认真对待。”
你当时心里是不是还揣着点没说透的软——没怪谁,就是盼着那点“神圣”里,能多一分看见老百姓难处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