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的厮杀虽已结束，但那浓重的血腥气久久不散，缠绕着整个车队。伤员被妥善安置，简单的包扎后，车队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地暂时休整。
夕阳的余晖将河水染成一片血色，与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遥相呼应。燕博文面色沉冷如铁，站在临时支起的帐篷外，目光落在长风包裹着纱布的手臂上。
“伤势如何？”他声音沙哑。
长风摇了摇头，脸色因失血和疼痛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皮肉伤，不碍事。爷，此次刺客目标明确，手段狠辣，与北境那批死士风格相似，但更为……不计代价。”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混战中，我们生擒了一人，是个硬茬子，咬碎了口中毒囊，但被属下及时卸了下巴，如今已控制住。”
燕博文眼中寒光一闪：“带过来。”
长风立马退下去带人。很快，一名被捆得结结实实、下巴脱臼、满身血污的刺客被两名护卫拖了过来，扔在燕博文面前。那刺客眼神凶狠，带着亡命之徒特有的癫狂与绝望，即使无法说话，也死死瞪着燕博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燕博文蹲下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向那名刺客：“卸了他下巴，是怕他自尽。但现在，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说出指使之人，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恐惧。他示意护卫将刺客的下巴暂时复位。
那刺客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哑道：“要杀便杀！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字！”
“倒是个硬骨头。”燕博文冷笑一声，站起身，对长风道，“撬开他的嘴。用什么方法，你自行决断。我只要结果。”
“是！”长风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跟随燕博文多年，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尤其此次刺客目标直指身怀六甲的世子妃，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帐篷被拉起，隔绝了内外。很快，里面便传来了痛哼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更浓重了些，混合着一丝皮肉焦糊的气味。
宋知画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动静，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她并非圣母，对欲取她与孩子性命的敌人并无怜悯，只是这血腥的手段，依旧让她生理不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帐篷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长风掀帘而出，手上沾着些许血迹，走到燕博文面前，低声道：“爷，他招了。”
燕博文眼神一凝：“说。”
“此人隶属一个名为‘影煞’的江湖杀手组织，拿钱办事，不问缘由。此次任务，是组织上层直接下达，目标是……世子妃，务必一尸两命。”长风语气沉冷，“至于雇主，他们并不知晓具体身份，只知是京城中的一位贵人，出手极其阔绰，预付了重金。联络方式是通过京城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与一个戴斗笠的神秘人单线联系。”
京城的一位贵人！
虽然刺客未能说出具体姓名，但这指向性已经足够明确！能在京城动用如此力量，不惜重金雇佣顶尖杀手，目标直指燕博文妻儿，除了燕浩峤与吴侧妃一党，还能有谁？
“果然是他们！”燕博文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声响，胸中杀意沸腾！上次北境刺杀是他，这次更是狠毒到对孕妇下手！简直毫无人性！
“那‘醉仙居’……”燕博文追问。
“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估计线索早已切断。”长风摇头，“对方行事周密，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燕博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看了一眼帐篷方向：“那个人，处理干净。”
“明白。”
长风转身离去。燕博文站在原地，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
燕浩峤，吴氏……你们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真当我燕博文是泥捏的不成？
他转身，走向马车。在掀开车帘的刹那，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身戾气尽数敛去。目光最先落在宋知画微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这一路的颠簸追杀，他最为忧心的便是她的身子能否承受得住。
“问出来了？”宋知画轻声问。
“嗯。”燕博文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沉声道，“是京城的人。你放心，这笔账，我记下了。回京之后，定与他们……慢慢清算。”
“……虽无指名道姓，但除了他们，我想不出第二人。”燕博文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上次北境刺杀，目标是我，尚可理解为争夺世子之位。此次竟对你下手，还是在你身怀六甲之时！如此丧心病狂，除了担心我们回京后，借北境之功与通敌线索彻底扳倒他们，狗急跳墙之外，别无解释！”
宋知画靠坐在铺着厚毯的软垫上，篝火的光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温暖，驱散着指尖的冰凉。
“逻辑上确是如此。”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冷静，“我们在北境，银矿与‘金疮灵’之功，已让你声望更隆。他们必是收到了风声，知晓你并未放松对通敌一事的追查，甚至可能隐约察觉胡三这条线已暴露。恐慌之下，铤而走险，欲在你我回京之前，先行剪除威胁，尤其是……我腹中的孩子。”
她抬眼看向燕博文，目光清冽：“若此次他们得手，你痛失妻儿，必然深受打击，甚至一蹶不振。届时，他们便可高枕无忧，甚至有机会重新运作，让燕浩峤取代你的世子之位。此计，虽毒，却是一劳永逸之策。”
燕博文颌首，眼中寒芒更盛：“正是如此！他们这是怕了！怕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