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莎？”秦远喃喃重复，声音干涩“阿曼莎……阿曼莎……”
每念一次，心脏就痛一下。
“我……我一直……”秦远声音发抖，他背靠在门板上。
“这些年……我总是做梦……梦见一个姑娘，穿着很漂亮的衣服，在唱歌……”
“她在等我……眼神很悲伤……可我……我看不清她的脸，也想不起她是谁……”
他抬起手，用力按着太阳穴，脸上困惑：“我以为……那只是梦。”
“退休后，我凭着梦里模糊的感觉，去过贵省，去过好几个苗寨……”
“我总觉得，那里有我丢掉的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痛苦：“我问过当地人，有没有一个叫‘阿曼莎’的姑娘……”
“可他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像见鬼一样，躲得远远的，眼神里全是恐惧忌讳……”
“我找过，在很多寨子外徘徊，看着那些吊脚楼，听着山歌，可我……我什么都找不到。”
散千亿听着，等他稍微平复一些，再次开口：“你找不到，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你找到，也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秦教授，你离开苗寨的时候，是不是身上有一朵花，一朵花？”
秦远抬头不敢相信，“花……对！一朵花！白色的，很香，但样子有点奇怪，花瓣像是……”
他努力回忆，“心碎的形状……我……我好像一直收着……收在……”
他转身冲回屋内，散千亿跟了进去。
秦远打开一个铁盒，里面有一朵已经干枯的花。正是“断肠花”！
“是它……就是它！”秦远老泪纵横。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着它……”
“好几次想扔，都下不了手……好像丢了它，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散千亿看着那朵花，又看向秦远，“这是‘断肠花’，是阿曼莎送你的离别礼物。”
“也是你被种下‘忘情蛊’的媒介与封印之一！”
秦远浑身剧痛！
“啊——！”他发出一声闷哼，无数记忆席卷他的意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秦远抱着头，“阿曼莎……我的阿曼莎……”
“是我没用……是我保护不了你……我们说好要一起走的……我们说好的……”
散千亿低声说：“秦教授，阿曼莎她，在你走后不久，就从寨子最高的魂岩……跳下去了。”
秦远眼中绝望：“她……死了？因为我……是因为我……”
“是因为很多原因。”
“她死后，怨念不散，给寨子下了恶毒诅咒，禁锢所有年轻人不得离开。”
“就在前两天，我到了苗寨，化解了她的怨念，破除了诅咒，送她入了地府。”
散千亿看着他，“她在地府，对我说，她想见你。秦教授，现在，你还想见她吗？”
秦远看着散千亿，“我想。”
“大师，求你……让我见见她！”
“我有太多话想问她……想跟她说……”
“对不起……谢谢你……还有……我……”
散千亿点了点头，“好。我来安排。”
散千亿抬手一挥，阿曼莎出现。
“阿……远？”阿曼莎颤抖，声音很轻。
“阿……曼莎……”秦远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怕眼前只是幻梦。
阿曼莎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散千亿走到窗边，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
“对不起……阿曼莎……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能带你走……”
“不……不要说对不起……阿远……是我……是我太傻了……我不该信那些规矩……我不该……让你忘了我……”
“我没有忘……我从来没有真正忘记……我的心……一直记得……很痛……”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就算变成那样……心里最深处……还是你……”
阿曼莎从秦远怀中抬起头，她看向散千亿。
“大师，多谢您成全。能与阿远再见这一面，阿曼莎……无憾了。”
她眼神变得黯淡：“我死后，怨念蒙心，化为蛊婆，害了寨中无辜后人，制造诅咒，禁锢生灵，罪孽深重。”
“按地府律例，当受炼狱刑罚，且……恐无来世，阿曼莎甘愿受罚。”
秦远闻言，脸色惨白，紧紧抓住阿曼莎的手，急急看向散千亿。
“大师！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曼莎她是被逼的！她受了太多苦！”
散千亿走到他们面前，拿出从杨小军那得来的银锁，递给秦远。
“这对银锁，是当年她送你的，如今物归原主。”
散千亿继续道：“阿曼莎所言不虚。她所造杀孽与诅咒之业，地府自有评判。”
“刑罚难免。即使受罚完毕，来世……也难再为人道。”
阿曼莎对秦远温柔一笑，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为自己难过。
秦远转过头，看向散千亿：“大师！我……我这一生，教书育人，未曾作恶，也积攒功德了吧？”
“我愿意！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功德，来抵消阿曼莎的惩罚！我来替她受罚！”
散千亿看着他：“你功德确实深厚，足以让你下世投生富贵之家，一生顺遂。”
“即便用你全部功德替她抵罪，也只能减轻，无法完全消除她的业障。”
“她来世依旧无法为人，可能是草木，是动物，是山石，而你，功德尽失，下一世必是福薄寿短，多灾多难。”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
秦远握紧阿曼莎的手，“我愿意！”他深情地看向阿曼莎，“我只求能和阿曼莎在一起。”
“哪怕是做两棵挨着的树，两只同穴的虫，两块并肩的石头……”
“没有物种隔离，我们就能在一起，对不对？”
散千亿沉默地看着他们。
“罢了。”她分别在秦远和阿曼莎的眉心一点，金光融入他们灵魂。
“我已为你们种下‘共生魂契’。此契可跨越轮回。”
“即便来世不为同类，魂契也会让你们在冥冥中相遇、相认、相依。”
“算是……成全你们这份心意。”
秦远和阿曼莎大喜，“多谢大师成全！”
散千亿挥挥手，对阿曼莎道：“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安心去领受你该受的那部分惩罚，魂契自会护你，秦远……”
她看向秦远：“你阳寿将尽，做好准备吧。你们……很快就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