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惊雷府校场。
最后一门新式野战炮的炮衣被掀开,乌黑的炮身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炮侧烙着一个新徽:惊雷闪电缠绕着北辰星辰。
林夙(苏砚)手指拂过冰凉的炮管,身后站着雷震、顾寒声、苏烬。在更远处,是已完成换装、肃然无声的三个火器营方阵。
“都妥了?”林夙问,声音不高。
“妥了。”顾寒声递上一份名录,“‘灰雀’钉子已拔净,周文焕那条线追到江宁,反烧了老察事两个暗舵。府库余粮可支大军半年,赤火髓足备,南洋的硫磺船昨已入港。”
“宇文先生呢?”
“昨日清醒了半柱香。”苏烬接话,“只说了四个字:‘星移斗转,可出矣。’三殿下已译出他手稿中关于桂北山川地脉的记载,水道、暗道、险隘,皆在此图。”
林夙接过那张绘满标记的牛皮地图,目光落在“桂林”二字上。
“三年之约,还剩多久?”他忽然问。
“整十个月。”顾寒声答得精确。
“十个月……”林夙卷起地图,抬头望向北方,“够我们拿下桂林,锁住漓江,让江宁那位新皇帝明白——”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
“他桌上的岭南旧契,该换张新图了。
雾散,军阵现。林夙策马出列,并未立即指向炮阵。
他先抬手。身后军中,一队甲胄斑驳的老兵齐步上前,沉默地展开一面残破不堪的暗红旗帜——北辰军帅旗。
城头杨钊瞳孔骤缩。
“杨将军。”林夙的声音透过铜喇叭,压过了风声,“认得这旗么?”
他不等回答,自问自答:
“二十四年前,它就悬在这片土地上空。后来,它被血浸透,被踩进泥里,被说成是‘叛旗’。”
他猛地扬手,指向身后那二十门沉默的巨兽:
“今天,我把它和这些炮,一起带回来。”
“不是要你们认这面旧旗。是要告诉城里城外每一个人——当年能把这旗扯下来的人,他们的规矩、他们的朝廷,今天……”
他手臂一挥,声如裂帛:
“护不住你们了!”
“放!”
炮声轰鸣,地动山摇。弹幕将空地犁为焦土,但比炮火更震撼的,是那面在硝烟中猎猎作响、不曾倒下的北辰残旗。
炮击毕,死寂中,林夙对城头说了最后一段话:
“杨钊,给你一天。开城,你和你部下八千人的命,按惊雷府新军律安置,有功者赏,有才者用。不开——”
他回头看了眼炮阵:
“明日此时,我拿你这八千人,祭旗,开刃。”
阳朔书房,夜色中。
“杨钊会降吗?”苏烬问。
“七成会。”林夙手指在地图上桂林的位置画圈,“他贪权,但更惜命。今日炮响之后,他军中至少三成将校已无战心。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有个‘体面’投降的台阶。”
“什么台阶?”
“让他‘起义’。”林夙道,“顾寒声,让你在桂林的人散消息:就说朝廷为筹军费抵御北胡,已决议加征岭南三州‘防胡捐’,桂林首当其冲。杨钊是‘不忍桑梓涂炭’,故顺天应人,联我惊雷府以抗暴政。”
“妙。”顾寒声眼中精光一闪,“如此,他保了名节,我们得了实利,民心亦可用。”
“拿下桂林后,以此为枢。”林夙手指划出三条线,“东线,震慑江南,逼赵皓不敢妄动;北线,俯视湘南,吸纳流民英才;西线,巩固土司盟约,彻底消化岭南。”
他看向众人,最终下令:
“此战,不为杀戮,不为劫掠。只为告诉天下——”
“旧世道的墙,惊雷府来拆。”
“新规矩的尺,从桂林量起。”
众人领命退去。
林夙独坐案前,摊开一张空白宣纸。
他提笔,蘸墨,写下新卷,也是新时代的第一个标题:
北出南岭,初战立威
笔锋凌厉,如刀出鞘。
窗外,星斗漫天。
更远处,是被炮火惊彻的、即将迎来巨变的桂北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