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摇摆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那场盛大而死寂的宴会,彻底隔绝。
扑面而来的,是另一重截然不同的地狱。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油脂的焦糊味、以及某种肉类腐烂后产生的、独特的酸臭,混杂在一起,几乎要让人窒息。整个后厨,被一种高温的蒸汽笼罩着,视线所及之处,都蒙着一层油腻腻的水雾。
与宴会厅的死寂不同,这里,异常“热闹”。
“锵!锵!锵!”
一个没有脑袋的“厨师回响”,正站在巨大的砧板前,机械地、永恒地,挥舞着手中那把巨大的砍骨刀,一次又一次地,砍向自己那只放在砧板上的、早已血肉模糊的左手。
不远处,几个“帮厨”围在一口沸腾的、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汤锅旁,用如同船桨般的木勺,麻木地、缓缓地搅动着。陈默的视力极佳,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翻滚的、乳白色的浓汤里,沉浮着一些明显属于人类的、被剔得干干净净的腿骨和头颅。
整个后厨,就是一台正在永恒运转的、巨大的、以“人”为原料的屠宰流水线。
“我的天……”柒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墙壁还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清洁的“杂工回响”,似乎因为脚下的油污而脚底一滑,手中的一摞瓷盘,“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刺耳的破碎声,在整个后厨,显得无比突兀。
所有的“噪音”,瞬间停滞了。
然后,一个足有两米高、穿着雪白厨师服,却围着一条溅满暗红色血污围裙的、无比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瞬移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了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杂工”身后。
——“总厨”。
它没有五官,整张脸,是一片光滑的、令人不安的白板。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缓地,伸出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巨大得不成比例的手,提起那个摔碎了盘子的“杂工”,像拎起一只待宰的鸡,将它平举到了旁边一个正在运作的、工业级的巨型绞肉机入口前。
“不……”那个“杂工回响”第一次,发出了不属于脚本的、充满了恐惧的、细微的悲鸣。
但“总厨”没有任何犹豫,松开了手。
“噗嗤——”
那个“回响”,在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后,被卷入了飞速旋转的螺旋绞刀之中。没有鲜血,没有骨骼碎裂的声音,它就在一阵无形的扭曲中,被“粉碎”成了一段混乱的、消散在空气里的数据流。
绞肉机的另一头,什么也没有出来。
它只是……被清除了。
柒捂着嘴,强迫自己没有叫出声。她终于明白,这个新展区的“游戏规则”,比上一个,要简单,也残忍一百倍。
——在这里,犯错,就会变成“原材料”。
而他们两个,一身血污,拄着拐杖,在这样一个追求“秩序”和“效率”的“工厂”里,本身就是最显眼的“错误”。
几乎是同时,陈默的左耳里,那阵该死的耳鸣,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单调的嗡鸣,而是夹杂进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咔哒、咔哒”的、如同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
是那个“总厨”,在“处理”完那个错误后,开始它例行的“巡视”了!它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该死……”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连站立都困难,根本无法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潜行。
就在他们即将被发现的绝境中,一队穿着同样制服的“侍者回响”,端着空无一物的托盘,迈着整齐划一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步伐,从他们藏身的储物架旁,列队走过。
他们的行进路线,正好是穿过整个混乱的“屠宰区”,最终抵达后厨通往员工通道的、另一扇小门。
陈默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亮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路。”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在柒的耳边说道,“我们要……加入它们。”
“怎么加入?我们连制服都没有!”
“那就去‘借’。”陈默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挂着备用衣物的衣帽钩上,以及旁边,一个堆满了脏盘子的餐车,“你是手脚,你是演员。现在,去,为我们俩,偷来……登台演出的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