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报名表递给江临川的时候，他正站在模拟器控制台前，背影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刀。江临川接过表格，目光却停在了那行手写的小字上——“目标：打破所有纪录”。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几个字，没说话，转身调出了x-t1的飞行包线图。
屏幕上，曲线陡得吓人，几乎要冲破边界，滚转负荷已经逼近军用标准的极限。江临川盯着数据流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后，闭上眼，低声念出系统激活指令。
【签到成功】
【地点：临川科技塔台】
【获得‘人体抗过载训练模块’（含8G离心机适应程序、神经肌肉同步调节算法）】
眼前一暗，界面无声展开，一个三维的人体模型缓缓浮现，压力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江临川直接把模块导入模拟系统，控制台立刻弹出训练路径规划窗口。
“你打算怎么练？”林野凑过来问，飞行服还没脱，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江临川没理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设定了一组参数：“先过生理关。”
“我体能没问题。”林野拍了拍胸口，语气有点不服，“上次体检全项达标。”
“360度高速滚转时，瞬时过载能达到7.8G。”江临川调出一段视频，“这是去年国际赛事的事故回放。”
画面里，战机完成半滚倒转后垂直俯冲，飞行员突然低头，脑电波瞬间拉成一条直线。解说冷静地播报：“意识丧失持续四秒，姿态失控，弹射失败。”
林野盯着定格的画面，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你父亲执行边境巡逻那次任务，也想强行突破包线下限。”江临川声音很平静，“结果呢？”
林野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那次任务？”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江临川关掉视频，“现在去换训练服，进模拟舱。”
晨光从塔台的观察窗斜斜照进来，落在离心机舱门前。林野穿着紧身抗荷服坐进座椅，安全带自动锁紧。他朝外比了个“oK”的手势：“来吧，别手下留情。”
江临川站在操作台前，启动预热程序。机械臂缓缓转动，座舱开始匀速加速。
第一阶段是4G，持续三十秒。林野咬着牙撑过去，额头冒汗，还能勉强说话。
第二阶段升到6G。他的脸明显被压得下垂，眼球发胀，呼吸变得急促。
第三阶段直接设到了7.5G，模拟极限滚转峰值。刚进入加速度区段，林野的手指就开始抽搐，脖子上的肌肉剧烈颤抖。十秒后，监护仪发出轻响——脑供氧下降18%，心率飙到每分钟152次。
“停！”江临川立刻切断动力。
舱门打开时，林野瘫在座椅里，脸色发白，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他想抬手解开扣具，可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差一点。”江临川递过毛巾，“还差1.3秒就能通过基础耐受认证。”
“我不需要认证。”林野喘着气，声音沙哑，“我是飞行员，不是试验品。”
“那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江临川问。
“黑……有点灰。”
“视网膜缺血。”江临川翻开检测报告，“你的心脏在高压下出现了早搏，虽然只持续了0.4秒，但足够让飞机撞山。”
林野闭上眼，一句话也没说。
“你现在可以退出。”江临川看着他，“或许明天再来一次。”
“我明天还要改飞行包线。”林野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苏棠说代码今晚必须跑完。”
“那就后天。”江临川递给他一瓶电解质饮料，“每天测一次，直到你能撑满一分钟。”
林野接过瓶子，拧开喝了一口，忽然笑了：“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不是飞得多快，是知道自己有多慢。”
江临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没回应。
上午九点十七分，塔台外廊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岑疏影走过来，风衣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手里拿着平板。
“华尔街动手了。”她把设备放在栏杆上，屏幕亮起实时行情图，“维克多旗下的基金正在抛售航空板块期货，临川科技已经被列为做空标的。”
江临川依旧望着停机坪上的x-t1。机身盖着防护罩，几根检修管线还连着地面。
“他们赌我们量产不了隐形涂层。”岑疏影语气严肃，“如果大赛失利，市场信心一崩，股价会直接跌破发行价。”
江临川终于转头：“让他们抛。”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岑疏影皱眉，“媒体已经开始质疑我们的技术稳定性，证监会可能要启动专项核查。”
“查正好。”江临川走向控制室，“趁他们查，我把流通股收回来。”
“你拿什么收？现金都压在生产线了。”
“用未来收益权置换。”江临川推开门，“我在东南亚谈好了三个订单，预付款下周到账。军方那笔尾款也能提前贴现。”
岑疏影看着他：“你在赌。”
“不是赌。”江临川停下脚步，“是等他们把筹码送到我手里。”
他走进控制室，顺手带上隔音门。岑疏影站在原地，看了眼平板，又望向那架被围住的战机，最终转身离开。
江临川回到主控台，调出离心机系统的加载进度。训练模块已完成初始化，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校验。他输入林野的生理数据，生成个性化训练方案。
屏幕提示：【首训失败，建议延长基础耐受周期至七日】
他没采纳，手动压缩成三天，还加了神经反馈强化协议。
“你真觉得他能撑住？”苏棠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我刚做完飞行控制系统压力测试，x-t1在7G以上会出现陀螺漂移。”
“那就再调。”江临川说，“补偿阈值提高0.3个百分点。”
“可这样会增加电控负载，万一电源出问题……”
“我会在试飞前重新签到。”江临川打断她，“下一个地点是航天材料实验室，奖励大概率是能源优化类技能。”
苏棠沉默两秒：“你越来越依赖系统了。”
“我不是依赖。”江临川盯着参数流，“我只是不让任何变量失控。”
他关闭通讯，打开金融终端。境外三个离岸账户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抛售信号密集出现，就反向吸筹。
手机震动，周媛发来加密消息：【证监会问询函已发出，主题为‘玄铁-1材料来源合规性’】
江临川回复：【按预案提交第三方检测报告，附军方认证副本】
发完消息，他摘下手表，放在控制台上。表盘依旧停在三点十七分，但他没再看它。
他知道，时间已经重新开始流动。
下午四点，林野出现在医务室门口。护士递来一份体检申请单，他随手签下名字。
“最近有头晕或胸闷吗？”医生问。
“昨天做了个高强度训练。”林野撩起袖子，“就是心跳有点乱。”
医生拿起听诊器：“躺下。”
林野仰面躺下，呼吸略显急促。听诊头刚贴上皮肤，医生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平时有心律不齐吗？”
“没有啊。”
“现在是窦性心律，但频发早搏。”医生记录数据，“建议做个动态心电图。”
“明天能出结果吗？”
“最快明早。”
林野点头，起身穿衣。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候诊区墙上的钟。
秒针走得不太稳，像是卡了一下。
晚上八点，塔台的灯还亮着。江临川站在控制台前，看着离心机系统完成最终加载。
【人体抗过载训练模块】已嵌入核心程序，训练路径生成完毕。第一阶段每日一次耐受测试，第二阶段加入视觉干扰和姿态判断题，第三阶段模拟突发故障下的应急反应。
他按下确认键，系统开始自检。
绿色进度条缓缓推进：10%、30%、60%……
最后一格填满时，江临川抬起左手，轻轻抚过机械表的边缘。
窗外，风穿过走廊，吹动了没关严的文件夹。一页纸飘落，正好翻到“风险评估”那一栏。
上面写着：
【受试者姓名：林野】
【潜在风险：心血管系统应激能力不足】
【建议措施：赛前强制医学隔离观察72小时】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