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深圳的快节奏中飞逝,转眼已是2014年。两年多的打拼,汗水浸透了城中村的出租屋和华强北的柜台。刘峰和雯子像两颗拧紧的发条,日夜不停地运转。
努力终有回报。他们不仅彻底还清了早年创业失败欠下的所有债务(包括杨处长和陈静的那笔钱),账户上还终于有了些让他们能稍微喘口气的积蓄。他们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谈论,是不是可以在关外租个条件稍好一点、带独立厨房卫生间的小公寓,或者,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女儿接过来上幼儿园。
然而,身体,这台一直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发出了严厉的警报。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刘峰。他发现自己吃得越来越多,人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眶显得有些突出。心跳总是很快,像揣了只兔子,手也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脾气也变得比以前急躁,容易出汗,晚上躺在床上,明明身体很累,神经却异常兴奋,难以入睡。
起初,他以为是太累,没在意。直到一次搬运配件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眩晕,几乎站不稳。在雯子的坚持下,他才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甲状腺功能亢进症(甲亢)。
医生看着化验单,又看看他憔悴的脸色,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你这病,跟长期精神紧张、过度劳累、饮食不规律有很大关系。得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把节奏慢下来,不然很伤身体。”
“甲亢”这两个字,像一颗冷水浇在刘峰头上。他想起在部队时生龙活虎的自己,想起在警校带队拉练时充沛的体力,再看看现在这个手会发抖、心慌气短的自己,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他。
雯子看着诊断书,心疼得直掉眼泪。这两年,她亲眼看着丈夫是如何拼命,如何压缩休息时间,如何承受压力的。她紧紧握住刘峰的手,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我们不干了,回家。钱什么时候都能赚,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一次,刘峰没有反驳。
深圳的梦想很大,但家乡的安稳很实在。他们奋斗的初衷,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如果连健康都失去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2014年夏天,刘峰和雯子收拾了在深圳简单的行囊,退掉了城中村的出租屋,关停了华强北的小柜台。与两年前充满憧憬的到来不同,这一次离开,带着几分与身体和解的释然,也有壮志未酬的淡淡遗憾。
回到老家,熟悉的空气和慢下来的生活节奏,让刘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女儿刘悦已经五岁,扑进他们怀里时,那真实的触感瞬间抚平了所有分离的苦涩。父母看着明显消瘦的儿子,心疼不已,变着法子给他做清淡有营养的饭菜。
刘峰开始严格按照医嘱服药,定期复查。他谢绝了一切朋友邀约的饭局,每天早晨和雯子一起在河边散步,下午接女儿放学,晚上辅导她认字。他重新接手了“老兵数码”的店铺,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事必躬亲,只处理一些技术复杂的单子,普通的维修都交给了后来请的小徒弟。
从深圳硝烟弥漫的战场撤回老家宁静的港湾,刘峰的生活重心,从追逐事业的成功,转移到了守护身体的健康和陪伴家人的成长上。这场病,像一次急刹车,让他重新审视了人生的优先级。
他看着在院子里追逐蝴蝶的女儿,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雯子和母亲,看着坐在藤椅上悠闲喝茶的父亲,心中充满了平静。
或许,成功的定义不止一种。在深圳挣到的钱,还清了债务,赢得了尊严;而回到老家,拥有的健康与团聚,是另一种更为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