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阖再次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时,意识比先前清明了许多。
他慵懒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般扫过,彻底驱散了残留的睡意。这一次,他终于有心思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深灰色丝绒窗帘严密地遮挡着,只偶尔泄进几缕顽强的阳光,在昏暗的室内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整个卧室宽敞得近乎空旷,色调是极其冷硬且统一的黑、白、灰。
黑色的木质地板光可鉴人,反射着幽微的光;墙壁是纯粹的哑光白,没有任何装饰;就连头顶那盏设计感极强的吊灯,也是由冰冷的金属线条和磨砂玻璃构成,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简洁和秩序感。
家具寥寥无几,线条利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后摆放的,没有一丝多余的烟火气。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沈屹然身上那种独有的近乎冷漠的气质。
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床单上只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痕迹,早已没了温度。
南阖心里“咯噔”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慌瞬间攫住了他。
哥哥呢?难道昨晚的温存都只是一场梦?还是……他还是丢下自己了?
就在那点惊慌即将蔓延成委屈的泪水时,“咔哒”一声轻响,卧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南阖立刻抬头望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沈屹然站在门口,他身上不再是睡袍,而是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专业运动服。
布料紧贴着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几缕随意地搭在饱满的额角,周身还散发着刚运动完的热气和淡淡的薄荷沐浴露清香。
他显然早就起床,并且已经完成了一场晨练。
他看到床上睁着眼的小人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开口:“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南阖那颗刚放下的心,又因为这份冷淡而微微提了起来。
但他很快就把这点小情绪抛在脑后,习惯性地朝着床边那个高大身影张开了双臂,像一只渴望主人抚摸的猫咪。
他眨了眨眼,双蓝眼睛看起来更加水汽氤氲,嗓音软糯,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依赖。
“要抱。”他理直气壮地索要着,浑身都散发着快点来抱我的信号。
沈屹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番表演,深邃的眼眸里平静无波,态度依旧是淡淡的:“不抱,自己起来。”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毕竟,他可没打算那么轻易地原谅他,免得南阖下次还敢自作主张。
南阖愣住了,张开的手臂僵在半空,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看着沈屹然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再联想到昨晚的亲密无间,一种被“用完即弃”的巨大委屈感瞬间涌了上来,比刚才发现身边没人的惊慌还要强烈百倍。
他瘪了瘪嘴,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长长的睫毛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挂上晶莹的泪珠。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沈屹然,仿佛对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提裤子不认人?”
沈屹然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被这句惊人之语噎到了,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微微侧过身,避开了那道饱含谴责的视线,语气依旧平淡:“装委屈也没用。”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停留,直接转身,迈开长腿就朝门外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哥哥!”
南阖看着他就这样走了,顿时哀嚎了一声,那声音凄婉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他不敢相信沈屹然居然真的这么狠心。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空气似乎都因为主人的离开而变得更加冷清。南阖抱着膝盖,坐在大床中央,可怜兮兮地环顾四周。
哀嚎过后,是长长的沉默。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脚丫,最终认清了现实,哥哥是真的不打算惯着他了。
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南阖只能慢吞吞地自己蠕动到床边。白皙小巧的脚趾试探性地踩上冰凉光滑的黑木地板,被那温度激得微微一缩。
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完全站起身,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耷拉着脑袋,一步三晃地朝着门口走去。
沈屹然并未走远。
他高大的身影就倚在卧室门外的楼道墙壁旁,仿佛早已预料到某个小赖皮会跟出来。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南阖那双踩在冰凉黑檀木地板上光裸的脚丫上。
室内恒温,但地板依旧带着材质本身沁出的凉意。
那十颗圆润的脚趾头因为骤然接触低温,无意识地微微蜷缩着,在深色地板的映衬下,白得有些晃眼。
沈屹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声音比刚才在卧室里更沉了几分:“为什么不穿鞋?”
南阖正暗自委屈,听到这话,更是赌气般地梗了梗纤细的脖颈,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脚趾蜷缩得更紧了,嘴上却还硬撑着。
“不想穿。”
沈屹然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将那点小动作和小情绪尽收眼底。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干脆地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作势就要下楼,丢下轻飘飘的三个字。
“那走吧。”
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反应彻底击碎了南阖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眼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真的要再次消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冷冰冰的楼道里,恐惧涌上心头。
“哥哥!不走!”他哀嚎一声,那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慌,再也顾不上面子和那点小小的赌气。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小兽,猛地扑了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沈屹然的腰。
手臂环得很紧,脸颊也死死贴在他坚实温热的后背上,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人就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