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光见四周渐渐聚拢了些看热闹的人,胆子愈发壮了,话语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往前逼近半步,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与渴望,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郁气一股脑宣泄出来。
“再怎么说,你当年也是咱们异战队外部战队响当当的‘全能神枪手’!自打你离开后,这外部战队里头,我刑光便已是无敌手了!”他刻意加重了“无敌手”三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不知莫兄今日可有雅兴,与刑某再一较高下,切磋一二?”
我看着刑光那张写满“求战”二字的脸,以及他眼中那抹几乎要溢出来的企望,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刑队长说笑了。我如今已是一介平民,早已不问军中事,昔日那些虚名,更是如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了……”
说完,我便转身,打算绕过他,径直朝林家别墅的大门走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殊料,刑光根本不依不饶。只见他身形一晃,快步上前,张臂挡在了我的面前,脸上是一副“今日你不答应,便休想离开”的架式。
“刑光!你这是做什么?”一个戏谑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莫兄如今是高人,根本不屑与你这凡夫俗子比试,你别自讨没趣!”
听见这个声音,我眉头微蹙。刑光则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或是撑腰,不仅没有退让,反而将挡在我身前的手臂伸得更长,几乎完全封死了我的去路。
而我,根本不用回头,便已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正是此次异战队派来执行林家任务的领队,高盛远。
我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炬,冷冷地注视着刑光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心中,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开始缓缓积蓄能量,蠢蠢欲动。
“刑队长,”我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拦路,强邀比试。主动惹事,挑起军民纷争,这可是严重违犯军规的行为!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手无寸铁,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若不怕军法处置,执意如此,我莫某人,又岂会惧你?”
刑光被我这番话点破要害,尤其是“违犯军规”四个字,如同警钟在他耳边敲响。他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了不少,挡在我身前的手也如同触电般迅速收了下去,一时间表情变得古怪而复杂,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哈!莫队长此言差矣!刑队长只是与你许久未见,一时兴起,想与老战友叙叙旧,切磋一下技艺,哪里是什么挑起军民纠纷呢?莫队长,你这话可说得有些严重了!”就在这时,高盛远那爽朗中透着虚伪的笑声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副打圆场的模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然后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是军中男儿出身,虽然莫队长你现在已经不在军队服役了,但你曾经在外部战队创下的赫赫战绩,那可让我们异战队许多人都仰望得很!莫说刑光想要再次向你讨教一番,就连我们内部战队的后来之人,也无不以你‘全能神枪手’的称号为榜样,激励自己呢!而且,莫队长你的射击成绩,即便是放在我们高手如云的内部战队,那也算得上是顶尖水准。今日难得有缘相聚,何不趁此机会露一手,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见识见识真正的神枪手风采?”
我缓缓转过身,看向高盛远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奇怪笑容:“哦?高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想让我比试?这里可是人流汇集的别墅小区,四周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在这里比试射击?高队长的胆量,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就不怕误伤了谁,或者惊扰了这些贵人,吃不了兜着走?”
高盛远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更加得意。他向四周的几名内部战队队友望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着解释道:“莫队长,看来你是有所不知了。我们内部战队,配备了一种采用特殊材料制作的高仿真训练枪。枪内发射的是橡泥子弹,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打在人身上最多也就是疼一下,红一块,但在短距离内进行精度射击,那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足以模拟真实射击体验!”
“呵呵,”站在一旁,刚刚被我怼得有些下不来台的刑光,此刻仿佛找到了新的攻击点,立刻冷笑着附和道,“莫队长以前毕竟只是异战队外部战队的成员,不知道我们内部战队的这些精良装备,也很正常。不过嘛,莫队长,你已经离开军队这么久,不会是被社会上的灯红酒绿将意志消磨掉了,那‘全能神枪手’的称号也已经名不副实,成为过去了吧?”
刑光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激将之意,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试图刺痛我,刺激我,生怕我不接下他的“挑战”。
我看着刑光与高盛远二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的表演。我心中冷笑一声,随即脸上露出了一副无所谓、毫不在意的表情,仿佛他们的激将对我毫无作用。
“这么说来……”我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今天不答应你们这场‘切磋’,只怕二位会非常失望。”
接着,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玩味:“也罢!你们内部战队的高仿真枪,我还真没有见识过。既然今日有幸,能有机会见识一下,体验体验,那倒也还不错。”
刑光与高盛远见我松口答应,脸上果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尤其是刑光,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毫不掩饰他身上那种强烈的、想要一雪前耻,将我彻底踩在脚下的急切姿态。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我惨败在他手下,狼狈不堪的模样。
于是,高盛远立刻招呼了几名手下队员,领着我和刑光,穿过别墅前的庭院,来到了林家别墅一楼自带的露天花园中。这花园面积不小,打理得十分精致。高盛远指着花园最里端的一堵白色院墙,对我和刑光说道;“这里到那堵院墙,直线距离差不多正好五十米。我们这高仿真枪的最佳精度射程,也恰好如此。”
说完,高盛远朝手下一名队员使了个眼色,那名队员立刻心领神会,从随身的装备箱中取出两把通体漆黑、造型与真枪无异的步枪——正是他之前所说的那种特殊材料制作的高仿真枪,分别递到了我与刑光的面前。
另一名队员则拿着两个用于精度射击的半身靶纸靶板,走到花园里端的院墙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分别贴在了院墙之上,两个靶位之间相距大约三米左右,高度也基本一致。
“为了体现公平起见,莫队长,你先选一把枪吧。”此时,高盛远摆出一副十分客气姿态对我说道。
这时候,我与刑光即将比试射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周围聚拢了不少闻讯前来观望的人。
诸葛英带着她特情调查局的几名核心成员,以及那两位一直等候在林家别墅客厅里的省公安厅厅长,也饶有兴致地走到了花园一侧的过道上,远远地驻足观望着。
甚至连林家别墅二楼的几扇窗户也被推开,老省长和林省长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一扇窗前,而另一扇窗前,则站着林子英和她母亲,显然,他们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可能不便下楼,便在楼上居高临下地观看。
看来这场比试已经无法避免,而且关注度还不低。为了能够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尽快离开这里,我也懒得再推辞和客套。
我很干脆地随意指了指离我较近的那把步枪,说道:“就这把吧。”然后伸手将其拿了过来,握在手中仔细把玩、掂量起来。
果然是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枪身手感温润,重量、尺寸、重心平衡以及握持的手感,都与我曾经使用过的制式真枪几乎一模一样,若非事先知晓,单凭手感,几乎难以分辨真伪!
高盛远和刑光见我拿到枪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调试,而是在手中反复摩挲、熟悉着,也都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出言催促,只是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审视——或许他们都想看看,我这个昔日的“神枪手”,如今到底还剩下几分实力。
片刻之后,我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枪身上移开,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几分赞赏的笑容:“果然是好东西!这高仿真枪做得真是精致入微,几乎与真枪别无二致……看来你们内部战队的装备条件,确实比我们当年外部战队要优渥得多啊。”
高盛远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身边的一名队员使了个眼色。
那名队员立刻会意,从装备箱中取出两个同样是黑色的弹匣,分别递到了我的与刑光的面前。
“莫队长,刑队长,这弹匣里各有五发特殊材料制成的橡泥子弹。”高盛远在一旁解释道,“这种橡泥子弹,正如我之前所说,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打在人身上顶多就是一个红点,稍微有些痛感。但是子弹在射中靶子的瞬间,会因为撞击力而碎裂并化作一小团粘稠的橡泥球,附着在靶位上,所以成绩一目了然,非常容易辨认靶数和弹着点。”
“哦?”我接过弹匣,掂量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复又问道,“那如果出现两颗橡泥子弹恰好射在同一个位置,后一颗子弹会不会将前一颗已经附着在靶上的橡泥球震飞或者覆盖掉,导致无法准确判断弹着点呢?”
高盛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考虑得这么细致,随即哈哈笑道:“莫队长考虑得倒是周全!这种可能性理论上虽然存在,但实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退一万步说,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他指了指那两个清晰可见的胸形靶,靶纸是特制的,颜色鲜艳,“橡泥是红色的,靶纸是白色的背景,两颗橡泥子弹的残留物叠加在一起形成更大一团红色印记,反而更容易辨认。所以,这个你倒是完全不用担心!”
明白了这些细节之后,我心中便再无任何疑虑。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刑光和高盛远,说道:“好,规则已明。可以开始了。”
高盛远闻言点点头,表示确认,然后又转头看向刑光。刑光也立刻点了点头,显然是早做好了准备,已经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距离五十米,各五发子弹!精度速射!以靶心命中环数总和定胜负!预备——开始!!”高盛远深吸一口气随即高声下达口令。
而我,在听到“开始”口令响起那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动作,完全凭借着多年来在枪林弹雨中磨砺出来的本能反应,迅速抬手举枪、瞄准、调整呼吸、然后击发……
啪!啪!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声清脆而沉闷的空气爆鸣声重叠着响起。竟是我与刑光同时扣动了扳机,射出各自手中的第一发子弹!
我偏头看了一眼五十米外的靶子,我射在了十环偏右下的位置,只差一点便要脱离十环,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再看向一旁刑光的靶子,却看到刑光的第一发子弹竟然不偏不倚射在十环中心附近。
一旁高盛远拿着一个小型军用望远镜正朝靶位上望去,在我看向他时,他正好已经将我与刑光射击的靶位看完。
高盛远朝我露出了一个戏谑的微笑,以一种不置可否的表情回应我。
啪。
一旁,刑光已经射出了第二颗子弹,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再去看刑光射在什么地方。
而是静心屏气,瞄向了自己的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