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唇边泛起一丝浅笑,知道她含糊其辞是不想细说,便也不再追问
:“不管是不是老天帮衬,这账册到手,总算是有了突破口。但柳知府敢这么贪,绝非只有这一本账册,他上头的漕运使、盐铁司郎中,下头的州吏,定也各有账本,互为把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周闵亲自押的赈灾物资,三日后到平江府。他们必会借着接物资的由头,暗中接头、销赃转移。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们露马脚。”
越倾歌闻言,眉梢微挑,身子微微前倾:“要拿到证据、一网打尽,总得想办法靠近他们的密会地点吧?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萧玦抬眸望去,恰好撞进越倾歌的眼眸里
窗外的晨光刚好斜斜照进来,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芒。风从半开的窗棂溜进来,拂动她耳侧的碎发,几缕发丝轻轻晃了晃,衬得她本就清丽的眉眼愈发灵动。
他垂眸,端起桌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汤滑过舌尖,带着碧螺春特有的清甜,顺着喉咙缓缓往下淌,细腻的暖意漫过胸腹
:“你既如此问,莫不是你心里已有主意?”
少女收起平日的清冷,语气里添了丝难得的俏皮:“那是自然,你可要听?……”
萧玦抬眸,便见少女对着他轻轻勾了勾手指,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示意他凑近些。
他心头一跳,明知不该,却像被那小动作蛊惑了般,鬼使神差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下一秒,少女温热的气息便拂过他耳畔,清浅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等周闵一到,柳知府定会设宴接风。到时候我们寻个由头,换身行头,易容后扮成来平江府做茶叶生意的客商,借着送贺礼的名义混进宴席,既能靠近他们,又能趁机探听密谈、找证据……”
她的声音轻柔,呼吸落在萧玦的耳廓上,带着细微的痒意。
萧玦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连杯中的茶水都晃出了细小的涟漪。
等少女说完,轻轻退开了些:“如此可好?”
萧玦压下心底的情绪开口:“你这法子虽巧,但平江府的客商多如牛毛,柳知府设的接风宴,受邀的要么是本地有声望的乡绅,要么是与官府有往来的大商户,想混进去,可不是换身行头那么简单,门槛极高。”
他话刚落,便见少女眼底狡黠的笑意更浓,她的身子往后靠回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自己的膝头,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门槛高是高,可这怎么混进去的难题,自然是不是我该考虑的了”
言下之意,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往日里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鲜活的调皮,萧玦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你这是有信心,我们一定能混进去?”
:“自然!你可是萧玦……”
少女的语气满是笃定,这样没由来的的信任让萧玦心头一怔,胸腔中的心脏久久无法平复……
越倾歌自是笃定,因为上辈子的这时候萧玦虽人在平江府,
暗中却已经派了最得力的助手前往了江南布政使的府邸摸寻证据,这案子迟早会破,自己帮他拿到柳知府的证据不过是节省了一些时间罢了……
而现在柳知府的证据丢了,势必会怀疑其他人动了手脚,柳承业势必为了自保会做些什么,他们只需顺藤摸瓜,一切都将明了……
晚间
客栈外的街灯次第亮起,映得石板路泛着微光,越倾歌在房内翻了两页书,见萧玦带着人离开了客栈,便转头对守在门边的风痕道
:“去给我寻套合身的男装,要窄袖束腰的,别太张扬。”
她还有一场重要的约未赴,也不知一会儿见到自己,那人是何反应
风痕应了声:“是”
转身去楼下寻了套石青色暗纹男装,衣料低调的细棉,腰间配着同色布带,领口缝着素色滚边,看着利落又不扎眼。
等越倾歌换好衣裳出来,风痕站在原地,瞬间失了神。
她本就不矮,换上男装后,褪去了女子的柔婉,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清俊。
长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边,石青衣衫衬得她肤色莹白,眉眼间的清冷化作了少年的疏朗,站在窗边的月光下,活脱脱一个俊雅挺拔的世家郎君,连周身的气质都变了,看得风痕心头猛地一跳。
:“还没看够?”少女见他僵着不动,眉眼弯起,伸手拽了拽腰间的布带,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这模样,混去街上应该不会露馅吧?”
风痕骤然回神,耳尖飞快泛红,连忙垂眸拱手
:“公主穿这身……身姿修长,眉目俊朗,若是不说,绝没人能看出是女子,倒像京中那些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他说着,指尖不自觉攥紧,方才那抹惊艳与心底翻涌的悸动,被他强压在眼底。
越倾歌却未将他的话当真,识不出来是女子倒是未必,只是在外穿罗裙总归是不方便,昨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感受下这平江府的新鲜罢了
:“你觉得好看?”
风痕的头垂的更低了:“好,好看……”
越倾歌忽而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那,你觉得我穿罗裙好看还是穿男装好看?”
风痕为了难,耳朵更红了:“公主,……都好看!”
越倾歌不再逗他,看见了他手中拿着的信开口询问:“京中送来的?”
风痕立刻回神,暗恼自己怎的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和公主禀报了!他立刻将手中的信双手递了过去,
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呈现在了越倾歌面前,风痕神色比方才沉了些:“是!,刚从京中快马送来。”
少女眉梢微挑,伸手接过信,信封是深褐色的,火漆印着特有的莲花纹,确是宫中的专线的密信
她指尖摩挲着封口,随后抬手拆开了信笺。
指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时,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信是清芷所写,字里行间满是急色,清芷细数了她离京这段时日,五公主竟日日往沈惊寒面前跑,两人往来愈发频繁。
清芷说曾亲眼见着,月下亭中,五公主与沈惊寒相拥而坐,凑在一起看同一卷书,连说话时都挨得极近,姿态亲昵得不像话,按这进展恐会玷污皇室的名声!
小丫头的信中还带着明显的愤慨
:“……沈惊寒乃世仇之后,当年其屠我大越一城,血债未清,五公主竟不分敌我,一开始只是送些吃食,如今看着趋势已与他暧昧不清了。
奴婢恐生祸端,早已备妥人手,只待公主一声令下,便寻个由头敲打五公主,断了她与那沈惊寒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