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还年轻，以后会明白，为家族的发展延续，个人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沈老太君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刻仍然很沉得住气。
“牺牲？”
李奕重复着这个词，“为了家族延续，牺牲掉一部分族人，听起来大义凛然。”
“可你嘴里的家族，是这沈家主脉，还是所有沈家人的家族？”
李奕低头凝视着她。
“被你们利用针对，用阴毒功法断绝生机后代的挽月，和她连坟地都没有的母亲，算不算沈家人？”
“为了你们的权势和地位，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同族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老太君，别把自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老太君的眼皮颤动一下，但她依旧保持着镇定。
“侯爷说完了？”
她推开身后中年男人的手，自己转动轮椅后退，与李奕拉开一点距离。
“成王败寇，老婆子无意争口舌之利。”
“但侯爷太小看我沈家百年底蕴了！”
“长青那孩子，带着怒涛营，很快就到。”
“数千大军合围，侯爷武功再高，能挡得住重弩攒射，火油焚身吗？”
被识破心底谋划的她，也不装糊涂了，言语中透出鱼死网破的底气。
“哦？怒涛营？”
李奕也不着急，“丰玄枢的绣衣卫，在江南也不是白吃饭的。”
“惠州郡城外的怒涛营驻地，距离你这沈家大宅，走水路，直线距离三十里。”
“江南水网密布，怒涛营又是水陆作战皆强的精锐，的确没错。”
李奕看着老太君，慢条斯理地分析。
“但现在是三更天，夜间集结，清点人数，分发兵器，调动重弩、火油、火药这，再登船出发。”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你觉得需要多久？”
老太君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就算沈长青是兵法奇才，能把时间缩短到极致。”
李奕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时辰。”
“她能在三个时辰内赶到这里，就算军神级别的天才。”
“老太君，你觉得，我们解决这里的事情，需要三个时辰吗？”
“呵！”
老太君冷笑一声。
“当初家族选址，老爷选这个四面环水的湖中岛，就冲着利用这星罗湖，进可攻，退可守。”
“老身已下令将所有舟船分批开赴湖心，此地已成绝地，插翅难飞！”
“我沈家主脉京城发展壮大，这江南支脉，没了就没了吧。”
“侯爷，老身处事公正，不藏私心，这为家族作的牺牲，你可满意？”
“可惜啊！”
李奕笑得很放肆，“老太君，你活的够久，目光却一样短浅！”
“区区两千多的怒涛营，想围杀两位‘武神’？”
“两位？”
老太君惊骇的失声惊呼，她本能地转头望向身边的中年人。
见到他面色凝重的摇摇头后。
明白自家供奉的意思，肉眼可见的绝望，在老太君的眼中蔓延。
突然，她看向沈挽月，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挽月，孩子，你也修成了武神？”
沈挽月无视老太君眼中那绝望和希望交集的复杂神色，她摇摇头，“在夫君身边，我杀宗师很容易。”
“好孩子，好孩子啊！”
老太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灼热，态度发生巨大的转变。
“你才是我沈家大房百年不出的真麒麟儿！老婆子现在做主，让你当沈家家主，支持你清算二房沈千秋一脉！”
“没兴趣！”
沈挽月冷淡拒绝，没有半点犹豫。“夫君身边，才是我的家。”
“这里，不是。”
“你……你们……”
老太君眼中的灼热瞬间熄灭，她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拒绝，沈家这样顶级百年世家的权势地位。
而她最大的倚仗，也被李奕轻描淡写地攻心瓦解。
李奕不再看她，转头对被一连串变化震惊的，感觉如在梦中的苏婉如说道：“岳母大人。”
苏婉如一个激灵，连忙应道：“侯爷，我在。”
“你之前不是想跟沈家谈合作吗？现在机会来了，让他跪着和你谈！”
李奕指指地上像滩烂泥的沈伯言。
“帮挽月问清楚，那些参与过谋害挽月和她母亲的人，一个都别漏掉。”
“这沈家，后面如何处置，就看岳母大人的本事了。”
苏婉如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看一眼彻底失去精气神的老太君，又看看旁边杀气未消的沈挽月。
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从容淡定的李奕身上。
手中那块沉甸甸神凰令，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身后有坚实靠山的感觉，让她梦回年轻时接任家主时，那踌躇满志的时刻。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姑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苏婉如快步走到沈伯言面前，脸上的温和圆滑消失不见，如今洋溢着自信和坚定。
她狠狠一脚踢在他还在流血的肩膀上。
“啊！”
沈伯言捂着伤口，发出惨叫。
“沈伯言，功法之事，当年除了你和沈千秋，还有谁参与？”
苏婉如居高临下，脸上带着狠厉和决绝。
“把你知道的所有名字，都说出来！”
“我已经全招了啊！苏家姐姐，求看在近些年来，我们多有合作的份上，帮我求求情，饶我一条狗命吧！”
沈伯言余光瞥见老太君，看似无意望过来的一道目光。
他即便内心慌乱，依旧选择了咬牙坚持。
“看来你这总管作威作福久了，已经不太识时务了。”
苏婉如冷笑一声，能安稳掌权苏家十余年，她也不是吃素的。
“啪！”
只见她竟然右手攥着神凰令，用令牌坚硬的侧面，狠狠抽在沈伯言的脸上！
“啊！”
沈伯言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个清晰的凤凰烙印出现在脸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脸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能被陛下的神凰令抽，是你这狗东西的荣幸！沈伯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苏婉如脸上竟有一丝由衷的笑意，“或者，治你一个故意用脸玷污神凰令的欺君大罪，如何？”
“你……你……”
沈伯言再无心思看老太君那里。
他没有想到，打过近十年交道，看似无害温和的苏婉如，竟是这般的狠辣难缠。
“别打了，我说……”
他的抵抗意志彻底垮塌，不敢再讨价还价，老老实实地念出一连串的名字。
有几位沈家的主脉管事，还有一位旁支的族老。
再到厨房负责采买的，药房负责煎药的，甚至还有当年伺候挽月母亲的几名侍女……
沈挽月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地听着。
会客厅里，那些残存的刀手，以及闻讯后陆续赶来的沈家族人，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听着那份名单，特别是有自己名字的，浑身抖如筛糠。
“挽月。”
就在这时，李奕开口了。
“清算这些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