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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的暗流,并未因第一卷的落幕而停歇,反而在平静的表象下愈发汹涌。革新司门前的对峙与翠云宫的问对,如同两块投入幽冥深潭的巨石,涟漪正扩散至地府的每一个角落。
秦广王案头那份密封的报告,虽未公开,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恽城王头顶,迫使他暂时收敛了明面上的爪牙,转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更深层的阴谋与防御中。第五殿阎罗王的目光依旧冰冷地注视着,等待着最佳的介入时机。而地藏王菩萨的慈悲,则如同无声的守护,为这混乱的棋局保留着一丝光明的可能。
革新司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暗潮涌动截然不同,充满了务实与忙碌的生机。
在秦广王的明确支持和魏征、崔钰的暗中协调下,北境重建的庞大计划,终于全面启动。作为钦定的“总协调”部门,革新司瞬间成为了酆都最炙手可热的存在之一。每日往来递交文书、申请资源、汇报进度的各司衙官吏络绎不绝,几乎踏平了门槛。
钟小妹展现出了惊人的统筹才能,她如同一位精准的指挥官,将海量的信息分流、处理、反馈。哪些申请合规且紧急,哪些需要补充材料,哪些可能存在猫腻需要重点核查,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阿飘则成了她的最佳助手,凭借着魂体优势和日益精进的交际手腕,在各司衙之间穿梭协调,软硬兼施,确保重建物资和人员能够相对顺畅地调往北境。
欧冶大师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不仅要审核北境送来的各种法阵修复、装备更新的技术方案,还要应对酆都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递来的“合作”橄榄枝——有的想掺和一手分杯羹,有的想塞人进来镀金,更有不怀好意者想从中作梗。老头子脾气火爆,但对技术有着近乎偏执的严谨,不符合标准、意图不轨的申请,管你来自哪个山头,统统被他吹胡子瞪眼地骂回去,倒也替革新司挡掉了不少麻烦。
孟婆除了照料牛结实,也开始着手将针对受创魂魄的安抚和治疗方案,融入到北境重建的大框架中。她的小药圃规模扩大了一倍,种植了许多专门用于修复魂力创伤的灵植。牛结实的恢复是众人最大的欣慰,他魂体上的裂纹已基本愈合,虽然记忆依旧混乱,但认知能力提升显着,已经能清晰地喊出“主事”、“孟婆姐”、“钟姐”、“飘姐”、“欧冶老头”等称呼,甚至能帮着孟婆搬运沉重的药篓,或者拿着他的宝贝斧头,按照欧冶大师的指示,去劈砍一些特定规格的建材(这活儿他干得格外卖力且精准)。
沈青舟则专注于法律层面,确保重建工作的每一个环节都程序合规,不留任何能被对手攻击的把柄。他起草了大量的标准文书和合同范本,成为了革新司对外交往的法律基石。
顾满坐镇中枢,把握着重建工作的大方向,协调着各方关系,同时也在暗中布棋。他将从轮回司功曹王莽那里得到的信息——关于忘川支流魂魄异常“变淡”的情况——作为一条重要线索,秘密安排阿飘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试图找到其与枉死城窃取魂魄本源之间的直接关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北境重建这块巨大的蛋糕,以及革新司骤然提升的地位,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更多的觊觎和敌意。
这一日,钟小妹拿着一份物资调拨申请,眉头紧锁地找到顾满。
“主事,您看这个。工建司申请调拨三千方‘幽冥息壤’和五百根‘镇魂晶柱’,用于修复北境三座主要鬼城的城墙及核心法阵。用量远超常规标准三成以上,而且,指定的供货商……是‘九幽商会’。”
“九幽商会?”顾满接过卷宗。他对这个商会有些印象,是地府规模最大的几个跨区域商会之一,背景深厚,据说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风评毁誉参半。
“我核查过,”钟小妹指着数据,“按照欧冶大师提供的标准,修复那三座鬼城,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材料。而且,镇魂晶柱是紧俏物资,通常由官方工坊统一调配,很少指定商会供货。我怀疑……”
她压低了声音:“工建司负责此事的郎中,是陆判官的表侄女婿。而九幽商会,据阿飘之前打探到的模糊消息,似乎与枉死城那边,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顾满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来了!恽城王和陆判官的势力,开始利用北境重建的机会,进行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想借此掏空重建资源,拖延进度,制造混乱!
这正是恽城王“乙字计划”的体现——干扰重建,制造混乱,为他们争取时间!
“驳回!”顾满毫不犹豫,“理由:用量严重超标,不符合重建规划;供货商资质存疑,需由官方工坊统一供应。让他们按照欧冶大师核准的标准,重新提交申请。”
“是!”钟小妹点头,但又有些担忧,“但这样直接驳回,恐怕会得罪工建司,甚至他们背后的……”
“怕什么?”顾满冷笑,“我们按规矩办事,有理有据。谁敢明着捣乱,正好让魏判官和崔判官抓个典型!重建大计,不容任何人中饱私囊,暗藏祸心!”
他顿了顿,吩咐道:“通知下去,从即日起,所有涉及大额资源调拨、重要工程发包的申请,一律由你、欧冶大师和沈青舟三人联合审核,签字确认后,再报我最终批复。我们必须把好这道关!”
“明白!”钟小妹领命而去。
顾满走到窗边,望向北境的方向。重建工作刚刚步入正轨,牛鬼蛇神就已经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可以预见,未来的阻力只会更大。
但这也正合他意。对方动得越多,破绽也可能越多。这北境重建的舞台,或许真能如他所愿,吸引住恽城王大部分的注意力,为他谋划“孽镜台”之事,创造那稍纵即逝的契机。
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东岳巡狩令,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属于泰山神力的温润与坚定。
“来吧,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顾满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斗志昂扬的光芒,“看看这地府的浑水底下,到底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