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话 约定之地 re
伊森负责的工作报酬和新委托的说明结束后，一个端着木托盘的小男孩像是算准了时机走进房间。
红发男孩笨手笨脚地把装着类似果酒的液体的铁酒杯放到长桌上。
“李峰。”嫦娥的声音在耳内响起。
“这就是那种像虱子的昆虫腹部里的液体。”
李峰盯着手里的酒杯摇摇头，在心里说：
“一看就觉得是……”
“要喝吗？”
“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
“万一有毒呢？”
“拜托我们做事的人，应该不会下毒吧。”
“挺好喝的。”
薄荷说着，皱着眉看向李峰：“怎么了？”
“没什么。”李峰摇摇头。
“李峰不喝吗？”
“喝啊。”
伊森、埃莱诺尔、小樱不用说，水见和奈美也喝了。
李峰小心翼翼地抿了口带着淡淡丁香香气的液体，顿时感觉昏沉的脑袋清醒起来。
虽说不想承认，但味道确实不错，加热后说不定会更甘甜可口。
听到长桌上酒杯砸落的声音，李峰抬头，看到脖子有蜈蚣纹身的男人粗暴地站起来，带着几个男人离开了房间。
鸟笼〈斯伊达奇〉的相关人员里，留在房间的只有源一郎、松巴拉和小樱。
李峰用能感知敌意的能力探查，没感觉到两人有恶意。
或许正因如此，房间里弥漫的紫红色雾气渐渐散去。
之前那股几乎能可视化的敌意，大概来自刚才离开的那些人。
源一郎豪爽地喝干杯中的酒，胡子都湿了，他说：“已经允许在外面待命的伊森先生的同伴进入〈斯伊达奇〉了，守备队的人会去接他们，过会儿就能汇合。
当然，也会允许多脚车进入。”
“太好了。”
李峰道谢低头时，伊森把酒杯放到长桌上说：“话说回来，为什么进个鸟笼会这么麻烦？”
“可不是嘛。”嫦娥说，“还死人了。”
“说来惭愧——”源一郎说，“我们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有人以森林异变为借口，敌对派系势力壮大，这也是原因之一……”
“派系……刚才刁难我们的那些人，也是那个派系的吧。”
听到伊森的话，源一郎挠了挠眉毛上的伤疤：“对。
守备队里那些态度傲慢的，大多是和我们敌对、想扰乱〈斯伊达奇〉治安的派系的走狗。”
“和难民有关吗？”
“不，不光是难民的问题。”松巴拉语气平静地说，“也和传教士们留下的‘负面遗产’有关。”
“负面遗产……是鸟笼新推出的政策吗？”
“对。”松巴拉发光的义眼看向伊森，“教会的追随者们扰乱纪律，改变了斯伊达奇的生活。”
“不能对他们采取强硬措施吗？”
“比如？”
“比如捏造罪名把他们赶出鸟笼，或者暗杀，办法应该有很多。”
“太野蛮了。”
松巴拉灵活地动了动义肢手指，拿起酒杯：“确实有效，但现在不行。
我们这么做会引发战争。”
“会成为内斗的借口吗……”
“对。
而且我们内讧的时候，森林里其他鸟笼的人就会趁机入侵。”
“和其他部族开战吗……但养虫人不是忙着当佣兵赚钱吗？”
“确实这个时期，很多养虫人作为佣兵离开了森林。
但要是为了侵略〈斯伊达奇〉，他们肯定会马上回来。”
“……那个。”水见问，“为什么其他部族这么执着于斯伊达奇呢？”
“因为这里是起源之地。”源一郎说，“我们原本是一个大部族。”
“为什么分开了？”
“在我们漫长的历史中，发生过无数悲惨事件，内部抗争反复上演。
每次内斗失败的人和罪人都会被驱逐到森林里。”
“其他部族的人，是那时候被驱逐的人的后代吗？”
“对。
而且他们至今仍没放弃回到〈斯伊达奇〉。”
一直沉默听着的薄荷说：“我觉得〈斯伊达奇〉确实是个不错的鸟笼，但比这里繁荣的鸟笼应该有很多吧，为什么偏偏执着于这里？”
源一郎慢慢点头说：“要是看了画着我们历史的壁画，你应该能理解，这片土地对〈森林之民〉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是被〈母贝〉指引的‘约定之地’？”
“正是。
而且这里还安放着最初的‘巫师’的遗体。”
“遗体？待遇跟圣人似的。”
“对我们来说就是圣人。”
“因为是第一个听到〈母贝〉声音的人？”
源一郎点头。
“真是复杂啊。”李峰叹气，“我觉得这鸟笼根本没闲工夫搞部族争斗。”
“没错。”源一郎用黑眸直视李峰，“我们在昆虫和死人的袭击中损失了很多战士。”
“问题不止这些。”松巴拉说，“斯伊达奇收容了很多难民，我们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为了不让人饿死，必须准备大量食物，不能见死不救。”
“就算有能随时弄到食物的设施，没钱也没用吧……”
李峰的嘟囔得到嫦娥的回应：“能吃的东西有限……所以至今还保留着吃昆虫的习惯吧。”
“而且。”松巴拉继续说，“难民里应该也有教会的支持者。”
“也就是说，身边藏着潜在的敌人，没法和教会敌对？”
“所以才需要雷拉先生你。”源一郎摸着胡子说，“如果能查明森林异变的原因，和〈母贝〉一起解决问题，我们就能集中精力对付教会了。”
“虽然也听小樱说了。”李峰看着源一郎的黑瞳说，“但森林异变，不只是拟人机的问题吧？”
“嗯。”源一郎深深点头，“除了死人，危险的昆虫和大型食肉兽也从森林深处涌来，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异变。”
“危险的野兽吗……”李峰看向杯里深紫红色的液体，“包括小樱说的‘森林恶魔’吗？”
“你们遇到那个恶魔了！”
源一郎手按桌子探过身来。
“嗯。”
李峰点头，把酒杯放回桌上：“不过没被盯上。”
“没被盯上……？”
源一郎像是泄了气，坐回椅子：“这可能吗？”
“运气好而已。”
李峰耸耸肩：“我还活着不是吗。”
“喂。”奈美对摸着胡子的源一郎说，“能再来一杯吗？”
“嗯？”源一郎像是在想什么，“这位小姐说什么？”
薄荷指着手里的信息终端说：“奈美，赶紧启动翻译功能。”
“啊，对哦。”
奈美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对源一郎说：“想再来一杯。”
听到终端翻译的奈美的话，源一郎很惊讶：“这机器能瞬间翻译语言？”
“对。”奈美点头，“话说回来，酒——”
房间门轻轻打开，红发小男孩小步走进来，走到奈美身边，恭敬地鞠躬后，给她的酒杯倒上酒。
“谢谢。”
奈美温柔一笑，男孩脸红了。
“这机器真厉害啊……”源一郎说，“有了它，说不定能和〈豹人〉、〈苔藓蚁〉们顺畅交流了。”
“可惜。”薄荷说，“软件没注册的语言，没法翻译同声传译。”
“也就是说，往那个软件里录入信息，就能翻译语言了？”
“可以的。”
“这样啊……真是个好消息。”
源一郎说着，摸了摸胡子，似乎在想什么。
“回到刚才的话题。”李峰说，“打算怎么用那个‘母贝’阻止森林异变？”
松巴拉用包着碳纤维的指尖上的钢爪，轻快地敲了敲桌子：“森林深处，山脚下有阻止怪物入侵的‘屏障’。
如果我们的想法没错，或许能用那道屏障应对问题。”
“山脚下？是豹人栖息地附近的山吗？”
“豹人的地盘不止一处，所以我不知道你说的山在哪。”
“李峰，用地图确认一下吧。”
听到嫦娥柔和的声音，李峰拿出私人用的信息终端，轻轻放在桌上，调出全息投影的梨山县地图。
“我们大概在这附近。”
嫦娥用红线标出梨山县东部、峡谷间的平坦地带。
“红线标的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李峰把终端推给松巴拉，“能告诉我们豹人的栖息地吗？”
松巴拉对突然出现的立体地图很惊讶，但很快确认了鸟笼的位置，指了指豹人的栖息地。
“这是豹人主力所在的区域。”
“是黑岳山附近啊。”嫦娥说，“没想到豹人还有主力据点。”
李峰点头，问松巴拉：“那‘屏障’在什么地方？”
松巴拉的手指迅速移动，停了下来。
“富士山脚下——”嫦娥说，“包括青木原林海的广大区域。
不知道现在林海是什么样子……”
“和我知道的地形有点差异，但屏障大概就在那附近。”
李峰点头，收回信息终端。
“这是从〈数据库〉弄来的很久以前的地图。
那个时代还没有远超百米的大树森林，所以地形可能有点违和。”
“……这样啊。”松巴拉晃了晃红发，“屏障由〈母贝〉管理，能阻止危险生物到这边来。”
“危险生物？”水见歪着头，“那是什么样的生物栖息的地方？”
“是有很多比在森林里作乱的〈小鬼〉还可怕的生物栖息的危险区域。”
松巴拉的话让李峰想起什么，开口道：“说到危险生物……在西昂和舒娜的村落时，遇到过比‘森林恶魔’还邪恶的生物。”
“村落？哪里的村落？”
源一郎的话让小樱回答：“在通往〈豹之宴〉的路边的村落。”
“是豹人小部落居住的区域吗……怪物都已经到那种地方了？”
“好像也来到了〈斯伊达奇〉附近……”松巴拉喃喃道，“这里也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
“你说由〈母贝〉管理的墙，是什么东西？”
李峰问了一直很在意的事。
“有生成结界的巨大柱子。”
听到源一郎的话，刚才的小男孩小跑过来，把一个带显示屏的简陋终端递给源一郎。
“这是几年前记录的影像。”
源一郎说着，把终端显示屏转向他们，上面映着可怕的巨大圆柱。
薄荷瞥了一眼显示屏说：
“是旧文明的护盾生成装置，是李峰据点使用的装置的大型版。”
画面虽然粗糙，但能看到比大树还高的圆柱延伸到森林深处，圆柱间展开着蓝色的膜状护盾。
“真像透明的帘子。”埃莱诺尔说，“难道这护盾失效了吗？”
“很有可能。”源一郎回答，“虽然这次骚乱中我们没能确认屏障的情况，但屏障部分功能可能已经停止了。
显然雷拉先生在附近森林遇到了可怕的生物。”
“森林生物变得狂暴——”
“可能是因为越过屏障来到这边的生物，抢占了它们的栖息地吧。”
“虽然还只是推测。”松巴拉说，“但为了查明情况，希望你能试着和〈母贝〉接触。”
“责任重大啊。”水见说。
“是啊。
如果不能阻止森林异变，怪物们也会涌向死人游荡的废墟城市吧。”
“受灾的不只是森林之民……当然，森林之民会合作的吧。”
听到李峰的话，松巴拉点头。
“我们会尽一切可能。”
“听到你这么说就放心了。”
“先前进一小步吧。”
李峰点头同意嫦娥的话。
第223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