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楠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认真起来。他跟王兵打交道有一阵子了，知道这小伙子实在，不耍滑头，也不是那种爱走捷径的人。上次村里搞防疫，王兵带着村民守村口，冻得鼻腔粘膜坏了流鼻血都没离岗；后来推直播，他自己跟着村民一起学拍视频、写文案，半夜还在群里给村民改脚本。这次主动开口求帮忙，肯定是真的急了。
“你这冬黑麦，有啥优势？别光说长势好，得有实在的东西。” 于楠放下水杯，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比如抗病性怎么样？麦粒的蛋白质含量、容重这些指标，有没有检测报告？还有，你们能不能保证供应量？企业跟农户合作，最怕的就是产量不稳定，今年有明年没的。”
王兵赶紧把检测报告摊开，指着上面的数据说：“于哥，您看！这是农科院张教授团队上礼拜刚做的初步检测，现在虽然还没到成熟期，但初步测出来，蛋白质含量有 17.5%，比普通小麦高 7.5个百分点，容重也达标了。而且我们种的时候没打化学农药，用的都是村里养殖场的有机肥，浇水靠的是兴泉河的活水，绝对是绿色产品。张教授说了，等后续孕穗、灌浆，只要天气好，品质还能更好。至于供应量，今年是六百多亩，要是能找到长期合作的企业，明年我们打算扩种到一千亩，太平镇周边几个村也有意向跟着种，到时候供应量肯定能跟上。”
于楠低头翻着检测报告，手指在 “蛋白质含量 17.5%” 那行字上停了停，点了点头：“确实不错，现在不少做健康食品的企业，就缺这种高品质的粗粮原料。现在人都注重养生，黑麦面包、黑麦面条卖得挺火，不少企业都在找稳定的货源。” 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我给你说两个靠谱的。一个是咱们市的‘惠民面业’，专门做面粉加工，在郊区有个大工厂，给本地不少馒头店、面包房供货，还做一些散装粉批发。他们老板姓周，叫周建国，跟我在对接会上聊过，挺看好乡村种植的，说只要产品好，不在乎规模大小。”
王兵赶紧掏出民情日记，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生怕漏了一个字，他在 “惠民面业” 后面画了个圈，又写下 “周建国，面粉加工，本地供货” 几个字：“惠民面业，周建国，还有吗于哥？多给几个备选，我怕人家看不上咱这小村子的货 —— 毕竟咱没名气，也没正规的加工厂。”
“急什么，” 于楠又笑了，手指在屏幕上继续划，“还有个南方来的‘绿源食品’，在咱们省的开发区有个子公司，专门做速冻水饺、包子、馒头这些，去年跟吉春怀德市周边四五个村签了玉米采购合同，量走得挺大。他们的采购主任姓刘，叫刘红梅，五十多岁，为人挺实在，上次对接会我跟她聊过，她说最看重两点：一是品质，二是诚信。只要你能保证麦子的品质，别以次充好，她愿意跟小散户合作。”
王兵的笔尖越写越快，纸都被他戳得有点破了：“绿源食品，刘红梅，速冻面点，重品质诚信。于哥，还有没有…… 有没有规模再大点儿的？比如那种全国都有名的企业？能签长期合同的那种？” 他想起前世知名的上市企业桃杏食品，话到嘴边又有点犹豫 —— 人家是全国知名的大企业，年销售额60多个亿，能看得上一个小村子的冬黑麦吗？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
于楠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挑了挑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想对接桃杏食品吧？他们家的桃杏面包确实火，我闺女可爱吃他家的奶棒。我跟他们江林分公司一把手赵总吃过一次饭，是在‘新农人’计划的座谈会上，聊过几句，算是有点交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桃杏的门槛高，不是一般的高。他们不仅要看麦粒的品质、产量稳定性，还得要完整的种植记录、溯源体系，甚至连农户的培训记录都要查。而且他们一般不跟小农户直接合作，要么找合作社，要么找有资质的经销商。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但成不成，得看你能不能拿出让人家满意的东西，能不能说服人家给你个机会。”
王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握着笔的手都有点抖。桃杏食品啊，要是能跟他们合作，不仅销路不愁了，村里的冬黑麦还能打出名气，说不定太平镇周边的村子都会跟着种，形成产业链。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于哥，给我！就算不成，我也得去试试，哪怕能学点儿经验，对后续找其他企业也有帮助。万一成了呢？那我们太平的冬黑麦产业就真的有盼头了！”
于楠没再多说，直接把三个联系人的电话、微信和公司地址都发给了王兵，又点开微信，把赵总的名片推了过去：“你加赵总微信的时候，备注一下‘兴泉村王兵’，再把检测报告和基地照片发过去，先让他有个印象。去之前一定要先跟人家约时间，别直接上门，大企业规矩多，冒冒失失上门，人家不一定见你。还有，把检测报告、基地照片、种植流程整理成一份资料，打印出来带着，显得专业点。要是人家问起后续的供应量和品质保障，你就说今年六百多亩，明年能扩种到一千亩，还能请张教授做技术指导，底气足点儿，别让人觉得你这是一锤子买卖。”
王兵把手机揣进怀里，像揣着个烫手的宝贝，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冬黑麦基地的全景照，照片上能看见连片的麦苗，还有几个村民正在地里施肥。他把照片递给于楠：“于哥，这照片您留着，算是咱兴泉村的一点心意。等后续麦粒收了，我给您送袋新磨的黑麦粉，让您尝尝咱村的东西 —— 绝对比超市里卖的香。我替我们兴泉村几百口子谢谢你，你是兴泉发展的大恩人啊！”
于楠笑着接过照片，放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行，我等着你的馒头和黑麦粉。要是谈的时候遇到坎儿，比如人家嫌你没资质、没规模，随时给我打电话，能帮的我肯定帮。实在不行，我再帮你联系其他企业，总有一家能看上你的冬黑麦。”
王兵走出某音大楼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洒在身上，暖得人心里发慌。他掏出手机，先给惠民面业的周建国发了条信息，说明自己是兴泉村的驻村干部，想谈冬黑麦采购合作，还附上了初步检测报告和基地照片。
没等十分钟，周建国就回了信息：“王书记，我看了您的检测报告，数据还不错。可是我们公司不是做杂粮供应链的，这个门槛有点高啊，目前我们不需要，有需要我们再联系您。”
王兵看着信息，垂头丧气，但他没有气馁，他又给绿源食品的刘红梅发了信息，简单介绍了村里的冬黑麦情况，附上了检测报告。对方回复得也很快：“后天下午两点，来开发区的分厂找我，带好种植记录和品质承诺。”
只有桃杏的赵经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信息很简短：“王书记，看你是于总介绍的朋友，下周吧，你带完整的种植计划、品质管控方案和产量预估表来公司，我给你10分钟时间。”
虽然时间紧、要求高，可总归是有了机会。王兵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掏出民情日记，翻开新的一页，一笔一划地写着：“周六，赴吉春找于楠对接冬黑麦销路，获惠民面业（周建国）、绿源食品（刘红梅）、桃杏食品（赵总）三家企业联系方式，周总拒绝，刘总有意向，赵总给了交流机会。初步检测报告已发送刘总，得到初步回应。惠民面业不设计杂粮产业。
绿源食品看重品质诚信，桃杏食品要求严格，需完整资料。下一步，今日回村整理详细种植记录（施肥种类及用量、灌溉次数及水量、病虫害防治措施）、制定产量预估表及品质管控方案；明日携带资料赴绿源食品洽谈，重点介绍冬黑麦品质及后续供应量；准备桃杏食品所需的种植计划及品质承诺文件，联系张教授协助完善技术支持部分。”
写完，他合上日记本，摸了摸怀里的手机，心里满是干劲。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 冬黑麦还在生长，后续的孕穗、灌浆需要精心照料，不能出半点差错；跟企业的谈判也可能遇到各种问题，比如对方压价、要求过高的资质，甚至直接拒绝。可只要能为村里的冬黑麦找到稳定销路，让村民们的辛苦不白费，就算跑断腿、磨破嘴，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