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赶集备年,年味渐稠
腊月十六的集日,天还没亮透,村口的牛车就挤满了人。沈未央裹着新缝的靛蓝棉袄,手里拎着个空藤筐,崔杋则背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要换年货的南瓜干和青梅酱——都是地窖里存了大半年的好东西,打算换些红糖、年画和孩子们爱吃的芝麻糖。
“坐稳些。”牛车颠簸着启动时,崔杋伸手扶了沈未央一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棉袄的袖口,那里的针脚还带着新线的硬挺,是她前几日亲手缝的。沈未央往旁边挪了挪,却把藤筐往他那边推了推:“等会儿买年画,要挑张有梅花的。”
“记住了。”崔杋应着,眼睛却瞟向集市的方向。远远地,已能看到镇子口飘起的炊烟,混着炸油糕的香气,在冷空气中漫得老远。
集市比往日热闹十倍。货摊挨挨挤挤,红的春联、黄的蜜饯、绿的糖葫芦,像把整个冬天的色彩都揉在了一起。沈未央刚走到一个糖画摊前,就被那转糖轮的木柄吸引了——去年她转了三次,都只转到小老鼠,今年手气或许能好些。
“想要哪样?”崔杋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摊主的木盒里。
沈未央盯着糖轮上的梅花图案,指尖轻轻点了点:“就它了。”转柄停下时,指针果然稳稳地落在了梅花上,她乐得眼睛都弯了,像藏了两颗星星。摊主舀起融化的红糖,在青石板上飞快地画着,转眼间,一枝晶莹剔透的糖梅就递了过来,甜香扑鼻。
“给你。”沈未央掰下一朵糖梅递给他,自己则含着另一朵,糖汁在舌尖化开,甜得人眯起了眼。
往前走到年画摊,崔杋果然挑了张印着寒梅报春的,画面上的梅枝斜斜伸出,枝头落着只喜鹊,红的花、黑的鸟、黄的蕊,鲜亮得晃眼。“这张贴在堂屋正墙上,正好对着院里的梅树。”他把年画卷起来,小心地放进竹篓。
沈未央则在旁边的布摊前挑红头绳,指尖抚过那些亮闪闪的丝线,忽然想起李婶说的“嫁妆要备红头绳”,脸一热,赶紧挑了两根最艳的,往藤筐里塞。
换年货的摊子前最是热闹。崔杋把南瓜干和青梅酱摆出来,立刻有人围上来——去年吃过的老主顾都知道,沈家的南瓜干晒得透,青梅酱酸甜适中,配粥、抹糕都极好。不一会儿,半篓干货就换来了满满一筐红糖、两串芝麻糖,还有一小袋用来炸年货的菜籽油。
“够了吗?”崔杋看着藤筐里的东西,又要去买些鞭炮。
“够了够了,”沈未央拉住他,“鞭炮买两串就好,年初一放一点意思意思就行,省着钱给你做新鞋。”
路过肉摊时,沈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拎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笑着说:“我刚从王屠户这割的,做腊肠正好。去年的腊肠你俩不是爱吃吗?今年多灌些,挂在房梁上,开春都吃不完。”
沈未央看着那五花肉上的油珠,忽然想起去年灌腊肠时,崔杋笨手笨脚地帮忙,结果把肠衣弄破了,被沈父笑了半天。今年他怕是早就憋着劲,想露一手。
日头爬到头顶时,竹篓和藤筐都装得满满当当。往回走的牛车上,沈未央靠着崔杋的胳膊打盹,嘴里还含着半块没化完的芝麻糖,甜香从嘴角溢出来。崔杋怕她着凉,把自己的厚棉袄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棉袄上还留着她缝袖口时的针脚,带着熟悉的温度。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沈未央醒了,看到身上的棉袄,又看了看只穿着单袄的崔杋,赶紧把棉袄推回去:“你穿,我不冷。”
“我壮实。”崔杋按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刚在集尾买的,还热乎着呢。”
红薯的甜混着棉袄上的布香,在车厢里慢慢漾开。沈未央咬了一口红薯,看着竹篓里卷着的年画、藤筐里的红头绳,忽然觉得,这赶集换来的不只是年货,还有年的味道——是糖梅的甜,是年画的艳,是红头绳的红,是两人手里互相推让的棉袄,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暖融融的。
快到家时,崔杋忽然说:“明天我去山里砍些松枝,插在门框上,去年你说松枝的香味好闻。”
“再捡些好看的鹅卵石回来,”沈未央补充道,“我要摆在窗台上,压着那张梅花年画。”
牛车碾过结了薄冰的小溪,发出咯吱的响。远处的屋顶上,炊烟正袅袅升起,像在召唤着归人。沈未央看着竹篓里露出的年画边角,那抹鲜亮的红,像个信号,提醒着她:年越来越近了,而那些藏在年货里的期盼,也像地窖里的酒,正一点点酿出更浓的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