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刘大姐家,有姐妹们的陪伴和宽慰,赵医生勉强撑住了精神。
但当她独自一人带着小兵回到那个熟悉又突然变得冰冷的家时,白天那一幕幕,李秀兰怯生生又带着挑衅的眼神,陈营长那惊慌失措又隐含恼怒的表情,还有邻居们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再次将她淹没。
小兵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的低气压,早早地蜷缩在床上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赵医生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心如刀绞。
这一夜,陈营长没有回来。
空荡荡的屋子,寂静得可怕。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她的心。
她坐在黑暗中,想了很久,想了他们恋爱时的甜蜜,结婚时的誓言,有了小兵后的幸福,以及最近这半年陈营长越来越频繁的“加班”和心不在焉……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眼泪流干了,心里那片曾经繁花似锦的地方,变得一片荒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医生擦干最后一滴眼泪,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做出了决定。
清晨,熬了一夜、双眼布满红血丝的陈营长,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
他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和深深的懊悔,一进门,就看到赵医生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旁边放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袱,小兵不安地站在妈妈身边。
“淑芬(赵医生的名字)……我……”陈营长嗓子沙哑,试图解释。
赵医生抬起手,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锥一样刺人:“陈大壮,我们离婚吧。”
“什么?!”陈营长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离婚?!淑芬,你胡说什么!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昨天喝多了,我……我跟那个李秀兰真的没什么!就是她总来找我,我一时糊涂,就跟她多说了几句话……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跟她断得干干净净!”
他冲到赵医生面前,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赵医生猛地甩开。
“没什么?”赵医生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人都找到家里来了,提着罐头,口口声声叫你‘大壮’,这叫没什么?陈大壮,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不是的!淑芬你听我解释!”陈营长急得额头冒汗,“她就是……就是心思不正!我以后绝对不见她了!我调走!我申请调去别的军区!我们离开这儿,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赵医生看着他,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破镜能重圆吗?裂痕在了,就是在了。我看见你,就会想起昨天那个站在院子里,被邻居指指点点的自己,想起那个找上门来的女人!陈大壮,我受不了了!”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但依旧坚定:“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离婚,对小兵也好,免得他有个……不光彩的爸爸。”她最后几个字,说得极其艰难。
“不行!我不同意!”陈营长低吼起来,情绪激动,“赵淑芬!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就为这么点事,你就要离婚?至于吗?!我都认错了!我都发誓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怎么样?”赵医生站起身,直视着他,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我想回到昨天之前,回到你心里只有我和小兵的时候!回得去吗?陈大壮,你告诉我,回得去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陈营长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房间里只剩下小兵被吓到的细微抽泣声,和赵医生压抑的呼吸声。
陈营长看着妻子决绝的眼神,和她身边那个小小的包袱,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不是他几句认错、几句保证就能轻易翻篇的了。
他颓然地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痛苦又懊悔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