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密室石壁上那道刚刻下的卍字印,指尖还沾着碎水晶的渣子。血阵的光早散了,可那股佛气缠在手腕上,像条死不松口的蛇。老九从地缝里钻出来,脑袋一歪,草环差点掉下来,肉身子蹭到我鞋尖,打了个滚。
“回来得挺快啊。”我把袖口三只传讯蛊倒进它嘴里,它喉咙咕噜两声,吐出一串气泡,每个泡里都闪着不同画面——执法堂墙缝里的蛊没被发现,峰主院那几只也还在原地趴着,连跟着花倾城钻地的两只,都卡在某条岔道口,没跟丢。
柳蝉衣一脚踹开门,手里拎着个瓷瓶,瓶口冒着绿烟。“你又拿老九当传讯筒?它胃袋都快成毒蛊培养皿了。”她把瓶子往桌上一蹾,黏糊糊的液体顺着瓶身往下淌,“这是我新熬的‘断念散’,抹在兵器上,砍人不流血,但对方会觉得自己刚杀过亲娘。”
顾长风跟在后头,肩上扛着把锈刀,刀刃缺了半截。“你密道图画好了没?我刚从西峰绕回来,墨无涯那帮人正忙着清点药材,乱得跟灶台底下的老鼠窝似的。”
我蹲下,让老九盘在腿上,顺手把歪掉的草环扶正。草叶上沾的药汁蹭到指腹,我捻了捻,凑鼻尖一闻——确实是三姐特调的“笑忘尘”,不过这次加了点雷音寺后山的灰,闻多了会打喷嚏,正好能遮掩结印时的呼吸节奏。
“笑忘尘升级版?”我抬头看她。
她扬了扬下巴:“防神识,也防蠢货。”
我把三块记忆水晶摆桌上,中间那块闪着佛光的,是花倾城亲我时留下的温度印。烛九阴从断剑里探出半个脑袋,蛇眼倒映着水晶:“她骨笛里那道残魂……不是天道,是替身。”
“我就说嘛。”我敲了敲墨无涯那块碎水晶,“真天道哪会怕辣椒粉?这玩意儿连我啃的烧鸡都比它烈。”
顾长风凑近看密道轮廓:“这路通执法堂地库?他拿佛经养身,总得补血吧?要是咱们把他的补品换点料……”
“不行。”柳蝉衣直接打断,“他血液溶阵,你下毒等于往火山口倒油。但……”她忽然勾唇,“他怕辣,咱们就让他辣得睡不着。”
我摸出一枚干瘪的红椒核,是上次赵日天送的“贺礼”里挑出来的,据说是火云宗祖传的“爆浆鬼面椒”。我用指甲掐了点粉末,弹进老九嘴里。它打了个颤,屁眼一缩,放出一小团雾——雾气落地,居然凝成个歪歪扭扭的“辣”字。
“行了。”我拍它脑袋,“你负责在密道出口附近拉几泡带辣味的晶核,别太多,就三处,摆成三角。让人以为是地脉异象。”
柳蝉衣冷笑:“我再配点‘幻舌散’,谁要是舔了那晶核,当场觉得自己舌头着火,满地打滚。”
顾长风摩拳擦掌:“那我负责在他们打滚时,从背后踹一脚,说是雷劫余波震的。”
“你轻点。”我说,“别真把人踹进地缝,咱们还要留着他们传谣言呢。”
“传什么?”柳蝉衣拧开另一个瓶子。
我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破皮地图,是盲眼说书人上回换烧鸡时塞给我的。我铺在桌上,用三块水晶压住四角。“就说废弃的苦海崖下,有前朝阵师留的‘升灵池’,泡一泡,修为翻倍。再添点料——说池底沉着半卷《逆仙成神诀》。”
顾长风瞪眼:“那不是假的?”
“假的才好。”我咧嘴,“谁贪心谁去,咱们在崖口布阵,毒阵、幻阵、噬灵阵三层叠着来。老九负责在池边留点气运线,越神秘越好。”
柳蝉衣盯着地图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戳了戳苦海崖东侧:“这儿是扫地僧空寂的地盘,他每月十五收雷灵,要是撞上……”
“他只收雷灵。”我从袖口抖出块桂花糕,缺了角,是上回被偷走的那块,“他偷我糕点时,手抖得比筛糠还厉害,说明雷劫对他也有影响。咱们把阵布在雷停之后,他收完灵就走人,不会多留。”
顾长风点头:“我可以在崖顶装神弄鬼,半夜敲锣,说是仙人显灵。”
“锣别太响。”柳蝉衣翻白眼,“你想把墨无涯也引来?”
“那我敲木鱼。”
“你念经?”
“我不念,我就敲。”
我正要把地图卷起来,老九突然一扭,脑袋撞上桌腿,草环彻底歪了,身子直挺挺翻倒,四脚朝天。
“怎么了?”我拎它后颈提起来。
它喉咙里咕噜两声,吐出个小泥团。我掰开一看,里面裹着半片烧焦的纸,字迹糊了大半,只剩“……血为引,泪为祭”几个字。
柳蝉衣眯眼:“这纸……是涅盘丹方的残页?”
我捏着纸片,没吭声。这字迹,跟我娘当年喂我毒菇时写的药方,一模一样。
顾长风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要不……咱们先试试气运线?老九,来,表演个‘天降祥瑞’。”
老九翻了个身,抖了抖草环,肉身子一扭,从尾部分泌出一串黏液。黏液落地,竟自动分成九股,朝不同方向延伸,每条线都泛着微弱金光,像被月光晒透的蛛丝。
“行啊你。”我摸它脑袋,“这就叫——小蚯蚓,大造化。”
柳蝉衣冷笑:“等它哪天拉出个金元宝,我当场吃下去。”
“别。”我说,“它最近肠胃不好,吃下去怕你拉血。”
顾长风已经拿起玉简准备记任务:“我负责制造混乱,三师妹布毒阵,你和老九留气运线。那……谁去放谣言?”
“我。”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只冷掉的烧鸡,“我请盲眼说书人吃鸡,他一高兴,能把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他亲历的。”
柳蝉衣盯着我手里的鸡:“你从哪儿捡的?”
“赵日天炸厨房时落在我屋檐上的。”我撕了条鸡腿,塞进老九嘴里,“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九嚼得咔哧响,草环又歪了。
我伸手去扶,指尖忽然一顿。
草环内圈,多了道细如发丝的红线,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
这不是三姐编的。
是花倾城留的那根骨笛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