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的决定,是在刀尖上跳舞。
亚恩的队伍,像一把烧红的楔子,狠狠地凿进了那片由苍白怪物组成的浪潮之中。
雷霆军团的士兵们排成紧密的阵型,以惊人的纪律性,进行着三段轮射。第一排开火,立刻退到最后装填;第二排上前,开火,后退;第三排跟上……周而复始。这套亚恩花了无数心血才训练出来的战术,在这一刻发挥出了极致的威力。
火枪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在队伍前方构建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防线。铅弹撕裂血肉,绿色的粘液四处飞溅。
长矛手和猎人们则护卫着两翼,用长矛和利剑,将那些企图从侧翼和树上偷袭的怪物一一格杀。
卡尔如同一尊战神,他手中的双手剑舞成一团银色的旋风,任何靠近他三步之内的怪物,都会被瞬间斩断。
亚恩则居中指挥,他的火枪每一次响起,都必然会有一个威胁最大的目标倒下。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既要观察战场全局,又要对抗脑海中那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兴奋的深渊低语。
【……秩序……对抗……混乱……真是……美妙的……乐章……】
“老芬恩!方向!”亚恩对着前面领路的老猎人吼道。
“穿过前面那片乱石坡,就是山谷入口!”老芬恩的独眼中满是血丝,他的箭囊已经快要空了。
队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名长矛手被从天而降的怪物扑倒,瞬间被分食;两名猎人被怪物的骨刺划伤,伤口迅速发黑、溃烂,失去了战斗力。
但他们,终究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们冲上那片乱石坡,回头望去时,只见身后留下了上百具正在溶解的怪物尸体,以及一片被污染得面目全非的土地。而更多的怪物,依旧源源不绝地从森林深处涌来。
“进山谷!快!”亚恩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山谷的入口狭窄,怪石嶙峋。空气中那股腥甜的腐败气味,在这里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而山谷的尽头,一个巨大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的山洞,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
“就是这里……”老芬恩的声音颤抖着,“我上次……就是追到这里,不敢再进去了。”
洞口周围的岩壁上,爬满了那种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菌类。它们正有节奏地搏动着,发出微弱的红光。
“雷霆军团,准备‘雷霆罐’!”亚恩下达了命令,“我们进去。卡尔,你和长矛手守住洞口,别让外面的东西跟进来!”
“大人!里面太危险了!”卡尔急道。
“危险,也得进!”亚恩的眼神决绝,“不毁掉它们的巢穴,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片森林!”
他带着十名雷霆军团的士兵,点燃了火把,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个黑暗的洞穴。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阔得多。岩壁湿滑,到处都是那种搏动的紫色菌类,将整个洞穴映照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
空气中,除了腐败的气味,还多了一种……类似祭祀时焚烧香料的味道。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
走了大约百余步,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而溶洞中央的景象,让所有身经百战的士兵,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胃里翻江倒海。
那是一个……用血肉和骨骼搭建起来的祭坛。
祭坛的基座,是无数人类和动物的骸骨,被一种黑色的、类似树根的物质缠绕在一起。而在祭坛的顶端,一颗巨大的、还在缓缓跳动的……心脏,正悬浮在半空中。
这颗心脏足有一辆马车那么大,表面布满了褶皱和搏动的血管。无数根粗大的、暗紫色的肉质触手,从心脏的底部延伸出来,如同树根般深深扎入祭坛和周围的岩壁之中。
每一次心跳,整个溶洞都随之轻微震颤一下。那些苍白的怪物,就是从心脏下方一些如同产卵管般的孔洞里,被“生产”出来,然后像工蚁一样,爬向洞穴之外。
而在祭坛的前方,一个身穿破烂黑袍、身形枯槁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跪在那里,用一种古怪的、不成调的语言,吟诵着什么。
【……深渊之种……血肉温床……愚蠢的……看守者……】
石碑的低语,为亚恩揭示了真相。
“那个人……是失踪的伐木工之一!”一名士兵认出了黑袍人脚边的斧头。
亚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不是怪物杀死了伐木工,而是某种力量,污染并转化了他,让他成为了这个恐怖祭坛的“祭司”或者“看守者”。
那个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他的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里面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火焰。他的嘴巴,被某种力量缝合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含混声音。
“杀……杀了……我……”
一个微弱的、直接在亚恩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解脱的渴望。
是那个被转化的伐木工,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在向他求救。
“亵渎……圣地的……凡人……”
另一个更加宏大、冰冷、不属于任何人类的声音,从那颗巨大的心脏中,直接震荡着所有人的灵魂。“你们……将成为……新的……养料……”
话音未落,那颗巨大的血肉心脏猛地一缩!
数十根尖锐的、如同长矛般的肉质触手,从四面八方,闪电般地向亚恩他们刺来!
“开火!!!”
亚恩在触手袭来的前一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十名雷霆军团的士兵,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扣动了扳机。
“轰——!!!”
密集的弹丸,狠狠地轰击在那些袭来的触手之上!绿色的浆液和血肉碎片爆射开来!
但更多的触手,从阴影中刺出!
同时,那个被转化的黑袍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四肢着地,像一只蜘蛛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在这幽暗的地下溶洞里,一场围绕着血肉祭坛的、决定生死存亡的最终决战,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