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黄眼在虚空中眨了一下。
我浑身一僵，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左臂的冰纹突然像被火燎了一样猛地抽搐起来。那感觉来得毫无征兆，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往我经脉里扎。我下意识咬住牙关，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洛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没答，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火，压都压不住。刚吞下的赵天虎那团火焰能力，此刻像是活了过来，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每窜过一条经络，就留下一道灼烧般的痛感。
这不对劲。
我不是第一次吞噬异能，可从来没这么难受过。那火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不是能量，是念头，一个暴躁、嗜杀、恨不得把全世界烧成灰的念头。
“别靠近我。”我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话音未落，眼前一阵发红。视野边缘开始泛出血色，呼吸也变得粗重。我抬起手想摸一下脸，却发现指尖已经冒出了火星，顺着袖口往上爬。
慕容白站在不远处，原本抱着看戏的表情，这时眉头一皱：“他这是……走火入魔？”
他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掌心凝聚出几块碎石，边缘锋利如刀。“既然控制不住，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
头顶空气裂开细微的声响，那是空间切割即将成型的前兆。
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趁我失控，一击毙命。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我体内的火猛地炸了。
不是我主动释放，是它自己冲出来的。
一团赤红色的火浪从我周身喷涌而出，呈环形向四周扩散。地面星纹被点燃，噼啪作响，空气中温度骤升，连呼吸都像吸进了一把炭灰。
慕容白的脸色变了。
他那一道空间刃还没落下，火焰竟顺着能量轨迹反扑过去，速度快得离谱。他猛地侧身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拍。
“嗤——”
额前一热，紧接着就是焦糊味飘起。他伸手一摸，指间夹着几根卷曲发黑的头发，头皮边缘还冒着烟。
“你他妈——！”他怒吼出声，迅速后撤，脸色阴得能滴水。
我没理他，全部心神都在和体内那股暴虐情绪对抗。那火越烧越旺，连我的意识都被烤得发烫。耳边全是轰鸣，分不清是心跳还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靠疼痛提醒自己：我是杨俊，不是谁的傀儡。
可那股意志太强了，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咆哮，仿佛要把我的神识撕碎，取而代之。
“杀了他……烧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不是我的想法。
这是赵天虎留下的东西。
我猛地闭眼，强迫自己冷静。系统还在，吞噬能力也没失效。只要我能稳住，就能把这团火重新封进去。
但我刚一调动能力，左臂的冰纹又是一阵剧震。
寒意顺着血脉往上爬，和体内的火狠狠撞在一起。两种力量在我经络里对冲，疼得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胸口一凉。
一张冰晶符贴了上来，寒气瞬间渗透皮肤，压住了外溢的火焰。我喘了口气，神志稍稍清明。
睁眼一看，是洛昭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捏着半张残符。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一起冻住。”她盯着我，语气冷得像冰。
我没动，也不敢动。怕一动，那火又失控。
她退到我左后方，手指快速拨动铜钱，嘴里念着什么。卦盘悬在半空，裂缝处微微发颤。
可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道裂缝里，缓缓渗出一缕黑气。
不是烟，也不是雾，更像某种粘稠的液体，缓缓从裂痕中挤出来。它一出现，周围的温度反而更高了，连空气都有些扭曲。
黑气飘向我身上尚未熄灭的火焰。
两者一碰，没有爆炸，也没有融合，而是……纠缠。
像两条蛇缠在一起，越绕越紧。然后，它们开始变形。
先是拉长，接着鼓起五官轮廓，最后——
一张狰狞的鬼脸浮现在火焰中央。
双目赤红，嘴角咧到耳根，脸上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炸开。它没有实体，却让人感觉它正盯着我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洛昭脸色刷地变白，手里的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不是我的卦术。”
我死死盯着那张脸，心头一阵发麻。那根本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甚至……有点熟悉。
赵天虎的气息。
但这绝不是他本人，更像是他残留的执念，被我的火焰引了出来，又被卦盘的黑气催化，变成了这副模样。
“杨俊！”洛昭突然喊我，“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听得见，可喉咙里滚出来的却是低吼，像野兽一样。
我吓了一跳，立刻咬住舌尖，用剧痛逼自己清醒。
“我……还能撑。”我艰难开口，每个字都说得费力，“别靠近那鬼脸，它不是普通的能量聚合。”
慕容白躲在侧壁阴影里，一边拍打着还在冒烟的衣角，一边冷笑：“你们俩演够没有？一个快疯，一个搞出个鬼画符，现在是哭坟的时候？”
“你闭嘴。”洛昭回头瞪他，“刚才要不是这火自己反噬，你现在已经是焦炭了。”
“呵，所以你是指望他恢复正常？”慕容白讥讽道，“看看他的眼睛。”
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点血——不知道是鼻子流的还是牙龈崩的。
借着火光一看，果然，瞳孔已经变成暗红色，像是浸了血的玻璃珠。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吞噬能力把体内乱窜的能量重新收拢。可那火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根本不听指挥，反而顺着经脉往心脏方向冲。
左臂的冰纹再次震动，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寒意，而是……在回应什么。
我低头看去，发现冰纹的走向似乎变了，隐隐拼出一个扭曲的符号，和那鬼脸脸上的裂痕，竟有几分相似。
“别管那纹路。”洛昭忽然抓住我手腕，“你现在最危险的是神识，那股意志正在侵蚀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被它占据。”
“我知道……”我咬牙，“给我三分钟，让我把火压回去。”
“你哪来的三分钟？”慕容白嗤笑，“你看看你自己，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说得没错。
我双腿发软，全靠咬牙撑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火炭，胸口闷得快要炸开。右手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可我还是不敢松手——怕一松，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那鬼脸在火中缓缓转动，视线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停在我脸上。
它笑了。
无声地，咧着嘴，像是在等我崩溃。
“杨俊！”洛昭突然拔高声音，“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登这天梯吗？”
我愣了一下。
记得。
为了变强。
为了不再被人踩在脚下。
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说一句：老子不是废物。
可现在呢？
我现在像个疯子，被一团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都快守不住了。
“我不想……变成它。”我低声说，声音颤抖。
“那就别让它得逞。”她说，“你是主人，不是容器。”
我闭上眼，不再试图压制火焰，而是反过来，用吞噬能力去“吃”那股暴虐意志。
不是吸收，是消化。
就像吃下一块腐肉，哪怕恶心，也要嚼碎咽下去。
体内顿时像掀起了风暴。火与寒交织，神识与残念厮杀，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走路。
但我没停下。
一口一口，我把那股不属于我的东西，硬生生嚼碎，碾成渣，逼进丹田深处。
火焰渐渐缩小。
鬼脸发出一声尖啸，想要挣扎，却被寒气缠住，一点点拖回火中。
最终，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火星，消散在空气里。
我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大口喘气。
左臂冰纹依旧发烫，但不再跳动。瞳孔的颜色也在慢慢恢复。
“你……没事了？”洛昭小心翼翼靠近。
我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血和烧焦的衣袖，扯了下嘴角：“死不了。”
慕容白冷笑一声：“装英雄挺累吧？刚才那鬼脸要是真扑下来，你连渣都不剩。”
我没理他，只是盯着自己还在冒烟的手。
我知道，我没赢。
我只是暂时压住了它。
那股意志还在，藏在我体内某个角落，等着下次爆发。
而且……左臂的冰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我们得继续往前。”我说，“待在这儿，只会被它一个个收拾。”
洛昭点点头，弯腰捡起铜钱。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左臂突然一抽。
冰纹表面，浮现出一丝极细的红线，顺着纹路缓缓流动，像血管一样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