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揣着怦怦直跳的心,估摸着药效该发作了,特意绕去村长家,装作慌张的样子:“村长,不好了!苏念她……她好像不对劲!”
村长正就着油灯算账,闻言皱起眉:“怎么回事?”
“我刚才路过她门口,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动静,还……还有男人的声音!”夏天压低声音,故意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红星大队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村长最看重名声,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抓起墙上的烟袋锅子就往知青点赶:“岂有此理!带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到苏念门口,夏天故意重重地咳嗽两声,见屋里没动静,便朝村长使了个眼色,拔高声音喊道:“苏念,你没事吧?我进来了啊!”
说着,她猛地推开虚掩的门——屋里的景象让她瞬间睁大了眼,却又在看清的刹那,心沉到了谷底。
油灯不知何时被重新点上了,昏黄的光线下,林墨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衣衫,听见开门的声音怕苏念着凉给她盖被子。床上的苏念,只露出凌乱的发丝,脸色虽还有些潮红,却已没了刚才的迷乱,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
“村长!你看!”夏天急着喊,却发现这场景根本算不上“捉奸在床”,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林墨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死寂的冷。他看都没看夏天,只对村长说:“村长,我和苏念是男女朋友,我们两个要结婚了,睡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吧 ?”
村长手里的烟袋锅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惊得他瞪圆了眼。男女朋友?结婚?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好上的,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夏天更是像被雷劈了似的,尖叫道:“不可能!你们昨天还……”
“昨天怎么了?”林墨冷冷地打断她,眼神像冰锥似的扎过去,“昨天我和苏念商量着,等我考完大学就去领证,难道要跟你报备?”
他走到床边,自然地坐下,看着苏念睡得迷迷糊糊地,伸手理了理苏念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念念,别怕,有我呢。”
苏念被这声“念念”唤得睫毛颤了颤,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笼。她望着林墨近在咫尺的脸,他眼底的坚定像团小火苗,驱散了些许残留的慌乱。
村长捡起烟袋锅子,在地上磕了磕烟灰,眉头拧成个疙瘩:“就算要结婚,也得按规矩来!没拜堂就……就这般亲近,传出去像什么话?”话虽重,语气里却没了刚才的火气。在村里,只要是奔着过日子去的,婚前有了逾矩,补个仪式也就过去了,尤其林墨还是个有前程的知青。
林墨立刻应声:“是我心急了,这事是我不对。等过两天我就去请王媒婆,彩礼按最高标准备,保证风风光光把苏念娶进门。”他说着,又掖了掖苏念身上的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引来她细微的瑟缩。
夏天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算准了苏念会出丑,却没料到林墨竟能如此坦荡地扛下一切,甚至直接把婚事摆上台面。这哪里是捉奸,分明是给她看了场“情定终身”的戏码。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林墨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村长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苏念,又看了看一脸笃定的林墨,终究叹了口气:“罢了,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有数就好。但婚事必须尽快办,别让人家戳脊梁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天,“还有你,夏天,往后少管别人家的闲事,把心思多放在复习上,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又怨天尤人。”
夏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咬着唇点头。
村长没再多说,背着手离开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林墨站起身,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夏天:“你可以走了。”
夏天跺了跺脚,狠狠剜了苏念一眼,转身跑了出去,跑过院子时,还故意撞翻了墙角的柴火垛,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林墨转过身,看向床上的苏念,刚才的镇定瞬间碎成了慌乱。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苏念,对不起,我刚才……”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句“要结婚了”,是为了护她,还是……藏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思。
苏念终于动了动,转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昏黄的灯光在他轮廓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些。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这样你的名声在村里就该不好了!”
林墨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抬起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厌恶,没有指责,只有一丝茫然和……期待?他喉结滚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是真的。苏念,我想娶你。等我考上大学,等我们能在城里站稳脚跟,我就风风光光地娶你。”
不是为了应付村长,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想法。从她为他整理菜园,到她为他做热汤面时温暖的背影,再到刚才……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姑娘,放进了心里。
苏念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比油灯亮,比星光暖。她忽然想起石屋里的苍,想起那些安稳的日子。或许每个世界的温暖,形式不同,本质却是一样的——有人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护你周全。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轻轻落在林墨的心尖上。
林墨愣住了,随即,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笑,又想做点什么,最终只是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角的手。她的指尖还有点凉,他用掌心慢慢焐着。
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把两人交握的手影投在墙上,缠缠绕绕的,像个温柔的结。窗外的天,不知何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