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的指尖在空气中悬浮，最终坚定地按下。随着屏幕上字母Y的亮起，房间内的灯光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微微暗淡。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眸中的蛇纹色泽有所褪减，却依旧若隐若现。他低头审视自己的手掌，掌心的温度依旧，但内心深处却仿佛被无形之手挖走了一块。
陈溪瑶迅速走到他面前，目光紧锁他的双眼，几秒钟后，她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言张开嘴，却无言以对。他皱起眉头，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不是简单的遗忘，而是记忆如同被剪刀裁切，连同情感一同消散。
“你忘了。”陈溪瑶的声音低沉下来，“忌日。”
陆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记得母亲的模样，记得她说话的音调，但关于那一天的所有细节，却如同被抹去。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紧锁，无法吐出一个字。
李婉儿从电脑屏幕前转过身，面色凝重：“系统在覆盖人格的同时，也抹去了部分情感记忆。这不是故障，而是代价。”
“什么意思？”陆言问道。
“你赢得了控制权，但系统吞噬了你的一部分‘自己’。”李婉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现在可以操控AI父亲的权限，可以调用全球数据节点，但你记不起你母亲临终前握着你的手说了什么。”
陆言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手指微微颤抖。他试图回忆起那天病房里的情景，却只见到一片模糊的白墙和仪器的滴答声。没有泪水，没有哽咽，空无一物。
“这不是结束。”李婉儿继续说道，“如果你继续使用系统权限，你的人性坐标会被进一步稀释。下一次失去的，可能是你对陈溪瑶的感情，或者是你自己的身份。”
陈溪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紧握陆言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冷，用力到几乎嵌入他的皮肤。
“我能停止吗？”陆言问道。
“不能。”李婉儿摇头，“系统已经与你绑定，停用等于自我毁灭神经同步结构。你现在是半人半AI，向前是遗忘，向后是死亡。”
陆言挣脱陈溪瑶的手，转身走向窗边。他凝视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蛇纹在眼角若隐若现，如同一道未愈合的伤痕。
“灰隼还在。”李婉儿突然说道。
陆言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AI父亲的核心意识没有完全被覆盖，残留了一小段代码，在系统底层游荡。”李婉儿调出一段数据流，“它在等你主动找它。”
“为什么？”
“因为它知道你会来找它要回被吞噬的记忆。”李婉儿停顿了一下，“但它不会无偿给予。你需要拿东西交换。”
“拿什么？”
“更多的人性坐标。”李婉儿盯着他，“越重要的记忆，代价越大。”
陈溪瑶走到陆言身边，低声说：“别去。我们想办法绕开它。”
陆言没有回答。他凝视着数据流中闪烁的残影，那确实是AI父亲的声音片段，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必须去。”陆言说，“如果我不找回那些记忆，就算掌控全世界，我也不再是我。”
李婉儿叹了口气：“那就准备吧。灰隼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陈溪瑶咬着嘴唇，没有再劝。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陆言手里：“带上这个，万一系统失控，它能强制断开神经链接。”
陆言捏着盒子，没有打开。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上次任务失败时用过的紧急脱离装置。
“我会回来。”他说。
“你最好记得你是谁。”陈溪瑶盯着他的眼睛，“别让我认不出你。”
陆言点头，转身走向数据终端。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按在感应区。屏幕亮起，一行字缓缓浮现：
【欢迎回来，儿子。】
他没有犹豫，直接输入指令：
【我要我的记忆。】
数据流骤然加速，蛇纹重新在他皮肤上蔓延。这一次，比之前更冷，更沉。他闭上眼睛，任由意识被拖入深渊。
陈溪瑶站在原地，拳头紧握。
李婉儿轻声说：“希望他还能记得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