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条件是,”奥尔蒂斯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一个‘神学特区’!”
张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仅仅一个‘文化交流中心’是不够的!那只是一个空壳子,一个花瓶!”奥尔蒂斯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那是野心和欲望混合的光,“我要一块真正的地盘!在京都,或者在堺港,划出一块独立的区域。在这块区域里,我,巴尔范·德·奥尔蒂斯,拥有对教义的最终解释权!”
“在这块‘特区’里,我可以建立我的教堂,开办我的神学院,印刷我的《新编圣经》——就是那本与本地神道教、佛教思想融合之后的版本!”
“所有税收,前十年免除!所有法律纠纷,由我委派的宗教法庭初审,再提交株式会社的法务部复核!我要让这个地方,成为上帝在东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受法律保护的‘样板间’!”
奥尔蒂斯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东方教皇的那一天。
“我要让全日本的大名和商人都看到,信我的主,不仅能得到灵魂的救赎,更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加入我的‘特区’,就能享受低税收、高效率的商业环境!这,才是我真正的‘商业计划书’!”
听完他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张伟笑了。
“有意思。你这已经不是‘宗教本地化’了,你这是想搞‘国中之国’啊。”
奥尔蒂斯的心一沉。
“不过,”张伟话锋一转,“我喜欢你的野心。一个没有野心的合作伙伴,是没有价值的。”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京都城外的宇治地区,有一片荒地,原是某家破产公卿的别院。地方不小,风景也不错。那块地,就划给你了。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主爱和平远东经济开发示范区’。”
“至于免税和治外法权……”张伟沉吟了一下,“可以。但是,所有进入‘示范区’的商户,都必须在株式会社的钱庄开设账户。所有的资金往来,必须通过我们的账目系统。所有的‘宗教法庭’判决,我们拥有一票否决权。”
“简单来说,地盘给你,名头给你,政策也给你。但是,钱袋子和最终解释权,必须握在我手里。”张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成交吗,奥尔蒂斯‘区长’?”
奥尔蒂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成交!”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能争取到这样的条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张伟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你可以开始写那封信了。记住,写得诚恳一点,煽情一点。把你的‘示范区’蓝图,也写进去。告诉你的同胞们,一个充满牛奶与蜜糖的‘地上天国’,正在等着他们。”
奥E尔蒂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起笔,蘸满了墨水。
他知道,当这封信送出去的时候,他将彻底背叛自己曾经的一切。
但同时,他也将开启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全新的道路。
……
两天后,这封由奥尔蒂斯亲笔书写,并附有张伟亲笔签名和“株式会社首席执行官”印章的“劝降信”,被送到了西班牙舰队。
信,是直接交给迭戈审判官的。
迭戈看完信,气得当场就把信纸撕得粉碎。
“叛徒!无耻的叛徒!他竟敢……他竟敢亵渎主的教义,与魔鬼做交易!”
他咆哮着,下令将送信的使者拖出去吊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他的命令,没有人执行。
船上的军官和水手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怀疑,还有一丝……渴望。
原来,藤吉郎在送信的同时,还用“飞箭传书”的方式,将信的抄本,射到了西班牙舰队的每一艘船上。
现在,几乎所有的西班牙人都知道了,那个被他们视为叛徒的奥尔蒂斯神父,非但没有被处死,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株式会社的“合伙人”,即将在京都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上天国”。
信中描述的那个“主爱和平远明经济开发示范区”,对这些在海上漂泊了数月,缺吃少穿,前途未卜的水手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低税收,高薪酬,安全的生活,合法的信仰……
这一切,与他们现在所处的绝境,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忠诚于一个暴躁易怒、只会带着他们走向毁灭的审判官,还是选择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的“新教义”?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迭戈看着手下们动摇的眼神,色厉内荏地吼道。
一名资格最老的船长,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胸前。
“审判官大人,我们追随您,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而不是为了在这片陌生的海域,毫无意义地饿死。”
“是啊!我们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了!”
“我的兄弟,就因为抱怨了一句,就被您下令鞭打了五十下,现在还躺在船舱里发高烧!”
“奥尔蒂斯神父说得对!主的道路,不止一条!我们为什么不能选择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水手们的怨气,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迭戈惊恐地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舰队的控制。他所倚仗的威严和权力,在饥饿和对未来的渴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了重新树立权威,他做出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
他拔出佩剑,指向那个带头说话的老船长。
“你这个动摇军心的叛徒!我要以主的名义,净化你污秽的灵魂!”
他嘶吼着,一剑刺了过去。
然而,剑并没有刺入老船长的胸膛。
几名年轻的军官,冲了上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大人!够了!”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迭戈疯狂地挣扎着,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缴下了他的剑,将他牢牢地控制住。
当天深夜,一艘小船,悄悄地离开了“圣·费利佩”号,向着藤吉郎的舰队,发出了联络的信号。
船上,是几名西班牙舰队的低级军官。
他们不是来投降的。
他们是来,谈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