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吉郎快活得想在甲板上打滚。
他面前的小桌上，堆满了雪花一样的银锭和一叠叠厚厚的“投保文书”。
短短两天，他那脑洞大开的“战时航运损失保险”，就为他筹集了近三万两白银的“保险金”。
这笔钱，以“客户保证金”的名义，暂时存放在他的账上，大大缓解了他每天面对蓝玉那张“催款单”时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将江户湾附近所有的日本商人，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现在，这些商人比他更盼着西班牙舰队完蛋，每天都有人主动划着小船过来，报告西班牙人的最新动向，甚至有人献计献策。
“主公，此乃‘众筹’之术啊！”黑田官兵卫抚着胡须，感慨万千，“您将一场军事对抗，变成了一场万众期待的商业活动，高明！实在是高明！”
藤吉郎得意地晃着脑袋：“这都是跟经略府学的。他们能发‘军资借契’，我为什么不能卖‘保险’？这叫‘金融衍生品’！官兵卫，你得学着点，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
他正得意着，一名亲卫送来了一封来自安土城的密信。
是主公织田信长的亲笔信。
藤吉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恭敬地展开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脸上露出了狂喜和一丝惊惧交织的复杂神情。
信长在信中，对他最近在浦贺水道的“商业创新”大加赞赏，称其“深得明人之精髓”。
然后，信长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织田信长，以个人的名义，希望向藤吉郎的公司，购买一份特殊的“期权”。
他要以一万两白银的价格，买下对“圣·费利佩”号战舰的“优先处置权”。
也就是说，一旦藤吉郎成功“清算”了这艘船，信长有权以一个事先约定的价格（比如，该船总估价的七成），将其整体买下。
藤吉郎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
主公不仅知道了他在做什么，而且非常感兴趣，甚至亲自下场，成了他的“天使投资人”！
“官兵卫！你看到了吗！主公这是在点拨我啊！”藤吉郎激动地挥舞着信纸，“他这是告诉我，放手去干！他是我最大的靠山！”
黑田官兵卫却比他冷静得多。
“主公，右府大人这是在用一万两银子，买下您此战的所有功劳。无论您是赚是赔，最大的功臣，都将是拿出真金白银‘投资’的右府大人。而且……”
官兵卫压低了声音：“这也是一种警告。他能投资您，就能投资别人。他是在提醒您，不要忘了，谁才是您的主人。”
藤吉郎的兴奋劲儿瞬间冷却了不少。
他捏着信纸，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警告？不，这是机会！”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精光，“主公想玩，我就陪他玩得更大一点！他不是想当‘投资人’吗？我就给他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戏！”
他一把拉过官兵卫：“走，我们去制定一个新的‘商业计划’！这次，我们要玩的，叫‘饥饿营销’！”
当天下午，西班牙舰队的迭戈审判官，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那些像苍蝇一样烦人的日本小船，忽然之间，全都消失了。
海面上空空荡荡，安静得让人心慌。
更糟糕的是，他们派出去取水的小船，回报说，附近所有能取到淡水的溪流，都被人占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日本武士守在那里，声称那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任何人取水，都得付钱。
一桶淡水，开价五十两白银！
这简直是抢劫！
“他们疯了吗！”迭戈在船长室里咆哮，“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死我们吗？我们船上的储备，足够用十天！”
“可是大人……”大副忧心忡忡地说道，“船上的水，是留着穿越大洋用的。如果在这里耗尽，我们就算能离开，也回不了马尼拉了。而且……食物也开始紧张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无法靠岸补给，船上的蔬菜和鲜肉早已耗尽，水手们只能啃坚硬的饼干，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
就在迭戈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艘小船，打着白旗，慢悠悠地驶了过来。
船头站着的，正是木下藤吉郎。
他没有靠近，只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用一个铁皮喇叭，向着“圣·费利佩”号喊话。
“对面的迭戈审判官，你好啊！我是株式会社的藤吉郎！听说你们缺水缺粮了？没关系，生意嘛，好商量！”
迭戈黑着脸，走到船舷边，冷冷地看着他。
“我这里，有上好的清酒，刚从地里摘的萝卜，还有活蹦乱跳的鲜鱼！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看在咱们‘不打不相识’的份上，给你们打个九折！”藤吉郎笑嘻嘻地喊道。
“无耻的匪徒！”迭戈怒骂道。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藤吉郎一点也不生气，“自由贸易，公平买卖。我这里有一份详细的价目表，你要不要看看？保证物美价廉！”
他说着，让手下展开一幅巨大的白布，上面用木炭写着各种物资的价格。
一桶水，五十两。
一筐萝卜，一百两。
一篮鲜鱼，两百两。
甚至还有“艺伎上船表演，抚慰军心”的服务，开价一千两一晚。
迭戈气得浑身发抖，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开炮，把那张笑嘻嘻的猴脸轰个稀巴烂。
但他不能。
他看着自己船上那些水手，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藤吉郎船上的东西，喉头不断耸动。
饥饿和干渴，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敌人。
“怎么样，审判官大人？”藤吉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做生意，要懂得‘审时度势’。您现在，是想保住您那点可怜的面子，还是想让您的手下，有口水喝，有口饭吃？”
迭戈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付钱，就是承认失败，就是任人宰割，他带来的白银储备会飞速消耗。
不付钱，用不了三天，他的舰队就会因为缺水缺粮而哗变。
藤吉郎看着他痛苦挣扎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转头对官兵卫小声说：“看见没？这就叫‘垄断’。当你是唯一的卖家时，价格，就是你说了算。现在，就看这条大鱼，什么时候肯开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喇叭，又加了一把火。
“哦，对了，忘了告诉您。我这份价目表，每天都会更新的哦。明天，可能就要涨价了。毕竟，‘市场需求旺盛’嘛！您可要抓紧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