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杯碎裂的清脆声响,如同一道无形的命令,瞬间撕裂了宴会厅内歌舞升平的假象。
近卫前久的身后,那几名伪装成随从的武士眼中凶光一闪,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藏在衣袖下的胁差。他们的目标明确而致命——主位上的张伟!
“保护大人!”沈炼暴喝一声,但他并未拔刀,只是身形一晃,挡在了张伟身前。
然而,预想中血溅五步的惨烈场面并未发生。
就在那几名刺客扑出的瞬间,大厅中那些原本低眉顺眼、端着盘子的仆役,那些正在演奏着雅乐的乐师,他们的动作齐齐一变。前一刻还是温顺的羔羊,下一刻便化作了索命的恶鬼。
“铿!铿!铿!”
一连串短促而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那些“仆役”手中托盘一翻,便是雪亮的短刀。那些“乐师”怀中的琵琶、尺八被随手丢开,取而代之的是早已上弦的手弩。
一道道寒光闪过,一支支弩箭破空。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刺客,甚至没能靠近张伟十步之内,身上便已多了数个血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重重栽倒在地。剩下的几人,则被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锦衣卫缠住。这些由沈炼亲自训练的校尉,招式简洁狠厉,完全是为杀人而生。他们两人一组,配合默契,刀光交错间,便将一名公卿引以为傲的精锐武士逼得手忙脚乱。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局势便已逆转。
大厅内的宾客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四起,纷纷躲到桌案之下。今井宗久一把将身边的几名商人按倒,自己也缩成一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赌错了!
木下藤吉郎则反应极快,他第一时间拉着同行的织田重臣躲到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面,眼睛却死死盯着场中的变化,心头狂跳。他看清了,那些“仆役”和“乐师”,全是锦衣卫假扮的!这张伟,根本不是在赴宴,而是在围猎!
近卫前久呆立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最后的依仗,他精心挑选的勇士,在这群突然冒出的杀神面前,竟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近卫殿下,”张伟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甚至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依旧端着一杯新换上的热茶,“你的信号,似乎发得早了些。外面的‘盟友’,恐怕还没准备好呢。”
几乎是印证他的话,经略府外,也在此刻爆发出了喊杀声。
罗德里格神父在听到府内传出的破碎声时,便知事已败露,唯有孤注一掷。
“为了主的荣耀!进攻!”他拔出十字长剑,指向经略府的大门。
他身后那群被黄金和封地承诺烧红了眼的浪人武士,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他们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惊慌失措的守卫和一场轻松的胜利。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经略府两侧看似寻常的坊墙,突然被推倒,露出了后面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
“放!”
随着一声令下,神机营的火铳手们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密集的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瞬间席卷了冲在最前方的浪人。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那些浪人身上的简陋铠甲,在这种近距离的攒射面前,薄如纸片。一个照面,冲锋的势头便被硬生生遏止,前排的人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了一大片。
罗德里格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想象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一边倒的屠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罗德里格的“护教骑士”陷入混乱之际,张伟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到了大厅外的回廊上。他看了一眼府外血腥的战场,又抬头望了望深邃的夜空。
“时辰差不多了。”他轻声说道,“沈炼,给蓝将军发信号吧。”
“是!”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从经略府的后院冲天而起,在京都的夜空中炸开,绚烂如血。
“该老子登场了!”城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蓝玉,看到这朵“血色烟花”,猛地从马扎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过自己的长刀,“传令!全军出击!目标,南蛮寺,近卫府,还有城西那几个藏老鼠的宅子!给老子踏平了!”
与此同时,京都城内数个不同的地点,也上演了同样的“烟花盛宴”。
南蛮寺内,那些留守的浪人和神父,还在虔诚地祈祷着胜利。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教堂的穹顶,连同那巨大的十字架,被一枚从天而降的开花弹炸得粉碎。紧接着,无数的炮弹呼啸而至,将这座被罗德里格视为心血的教堂,夷为平地。
“镇朔将军炮”的怒吼,成了这些阴谋家最后的安魂曲。
近卫前久的府邸,那些留守的家人和武士,同样没能逃过厄运。炮火覆盖之下,雕梁画栋的千年府邸,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
蓝玉率领的铁骑,如摧枯拉朽一般,从街道上席卷而过。那些被火炮和火铳吓破了胆的浪人,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便被铁蹄碾碎。蓝玉杀得兴起,长刀挥舞,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娘的,就这点本事?还不够老子热身的!”
经略府的大厅内,战斗早已结束。所有刺客都被当场格杀。近卫前久和几名参与密谋的公卿,被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扔在大厅中央。
张伟施施然地走回主位,坐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助兴的余兴节目。
他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宾客们,最终停留在近卫前久的脸上。
“近卫殿下,现在,你觉得我的改革方案如何?”
近卫前久面如死灰,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明国人,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解:“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们第一次在茶室见面的时候。”张伟淡淡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不知道,你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在我眼里,你和你所谓的盟友,不过是公司账本上的一笔不良资产,需要被清理掉而已。”
他指了指外面传来的炮火声和喊杀声:“听到了吗?这就是清理的成本。不过还好,成本可控,收益颇丰。经此一役,株式会社在京都的统治,将再无杂音。”
很快,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罗德里-格神父也被押了进来。他的一条胳膊被流弹打断,脸上满是硝烟和尘土,再无半分神圣。
“魔鬼……你是魔鬼……”他看着张伟,用葡萄牙语诅咒着。
“不,我不是魔鬼。”张伟让身边的翻译将话传过去,“我只是一个商人,一个会计。罗德里格神父,我计算了一下,你这次叛乱,给株式会社造成了价值约五千塔兰特白银的损失,包括建筑损毁、弹药消耗、以及安保人员的抚恤金。这笔账,我会记在耶稣会的头上。在你们还清这笔债务之前,你们在全日本的传教资格,将被无限期中止。”
“噗——”
罗德里格一口鲜血喷出,彻底气晕了过去。用商业算法来定义一场政变,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张伟站起身,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
“诸位都看到了!这就是与新秩序为敌的下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看向蜷缩在角落的今井宗久:“今井先生,麻烦你明天组织人手,清点一下近卫家、以及所有参与叛乱者的家产。全部充入株式会社金库。这算是你们堺港商人,为新秩序纳上的一份‘投名状’。”
今井宗久一个激灵,连忙叩首:“是!是!草民遵命!一定办好!”他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张伟最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皇,微微躬身:“惊扰陛下了。叛逆已除,请陛下颁布诏书,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天皇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伟,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场血腥的迎春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京都时,城中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只是南蛮寺和几处府邸的废墟,仍在冒着青烟,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恐怖。
经略府的书房内,夏原吉正在向张伟汇报清算结果。
“大人,初步统计,此次共抄没黄金五万两,白银七十万两,另有土地、商铺、古玩字画无数。京都的旧势力,基本被一扫而空。”
张伟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把这些钱,一部分投入到洪武港的二期工程,另一部分,用来给武田和上杉,准备下一份‘礼物’。”
他走到窗边,看着初升的太阳。
“京都的垃圾清理干净了。接下来,也该让关东那两只最凶的野兽,好好地再斗一斗了。”
一场用烟花伴奏的鸿门宴,不仅没有动摇他的统治,反而让他的权力,以前所未有的血腥与高效,彻底贯穿了这座千年古都的每一个角落。大明日本株式会社的资产负债表上,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