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平安招待所302房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张雨晴悠悠转醒时，鼻尖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是张念山身上的味道。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睫毛颤了颤，才看清床边椅子上坐着的人：张念山已经穿好了那件浅灰色的的确良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正侧头看着她，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鬓角的碎发都透着温柔。
“山哥，几点了？”张雨晴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只刚伸完懒腰的小猫。
张念山立刻抬眼望过来，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眼底漾开笑意，抬手看了眼腕表：“刚六点半，不急。”
“啊？都六点多了！”张雨晴猛地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际，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昨天晚上我还想着，回来把小商品市场记的那些价格对对，看看哪家货又便宜又好，结果一觉睡到现在！”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枕头旁边摸自己的帆布包，“山哥，你快帮我把我兜里的小本子拿出来，我现在就对！”
张念山见状，起身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指尖蹭过她温热的皮肤，声音放得柔：“傻丫头，急什么？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他说着，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封皮的小本子递到她手里。
张雨晴诧异地接过本子，指尖碰到封面时还愣了愣，随即快速翻开。第一页就整整齐齐写着“鹏程小商品市场货品清单”，下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分了类：黑色是商品名和摊位号，红色是价格，蓝色则标注着“厚实”“样式新”“可讲价”的小字。翻到第二页，“装饰类”三个字写得工整，下面列着五颜六色的发卡、印着碎花的皮筋、还有串着小珠子的头绳，每个后面都标着三家摊位的价格，最便宜的那家还画了个小圈；再往后是“生活日用品”，塑料盆、搪瓷缸、印花毛巾，甚至连肥皂盒的价格都记了两三家对比；最后一页是“厨具类”，铝制的勺子、铁锅、还有带花纹的碗碟，旁边还写着“3号摊老板爽快，可多要两个赠品”的备注。
“山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张雨晴翻着本子，眼睛越睁越大，语气里满是惊喜，“你不仅记得这么清楚，分类还这么细，比我自己记的都好上几百倍！”她抬头看向张念山，眼里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山哥，等咱们超市开业了，我聘请你当会计怎么样？专门管账，肯定错不了！”
张念山被她逗笑，俯身凑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唇瓣碰到皮肤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好啊，你说了算。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愿意做。”
张雨晴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晨光染透的云霞，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翻本子，手指却忍不住摩挲着纸上工整的字迹。等她平复了心绪，才蹦蹦跳跳地起床，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件印着小雏菊裙子，快速穿好，又冲进卫生间洗漱。等她收拾妥当出来时，张念山已经把两人的行李都整理好了，手里还拿着她的薄外套：“早上海边风大，穿上，别着凉。”
两人手拉着手下楼，路过柜台时，正在算账的老板娘抬头看见他们，笑着打趣：“哎哟，这小两口真是郎才女貌，看着就登对！今早的豆浆刚熬好，要不要来两碗？”
张雨晴笑着摆手：“谢谢老板娘，我们去外面吃，还想尝尝鹏程的早点呢！”说完就拉着张念山走出了招待所。
清晨的鹏程街道已经热闹起来，路边的小吃摊冒着热气，卖豆浆油条的吆喝声、蒸包子的香气、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声混在一起，满是烟火气。两人昨天逛过附近，对这条小吃街不算陌生，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家挂着“阿婆云吞”木牌的小摊，摊位前已经坐了两三个食客。
“就这家吧！昨天听大爷说他们家鱼蛋也好吃！”张雨晴拉着张念山坐下，刚要开口喊，张念山已经先一步对着里面喊：“阿婆，两碗云吞，再加一份鱼蛋，多放辣！”
“好嘞！”里面传来阿婆洪亮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皮薄馅大，汤里飘着葱花和香油；鱼蛋装在红色的小碗里，裹着浓稠的酱汁，还撒了点芝麻，闻着就香。
张雨晴拿起勺子，先舀了一个云吞放进嘴里，皮薄得一咬就破，里面的肉馅带着鲜美的汤汁，混着葱花的香气，瞬间在嘴里散开：“好吃！比咱们京城国营饭店的云吞还鲜！”她又夹起一颗鱼蛋，沾了点酱汁，放进嘴里嚼了嚼，q弹劲道，酱汁咸香中带着点甜，忍不住眯起眼睛：“山哥，你快尝尝，这个鱼蛋也超好吃！”
张念山笑着点头，却先夹起一颗鱼蛋，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慢点吃，别烫着。喜欢吃，一会儿再要一份带路上吃。”
两人慢慢品尝着早点，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凉意，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等他们吃完，张念山付了钱，刚要拉着张雨晴往小商品市场的方向走，却被她拽住了手。
“山哥，咱们先不去小商品市场。”张雨晴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张念山愣了愣，疑惑地问：“不去进货？那咱们去哪儿？”
张雨晴抿着嘴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珠子转了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她凑到张念山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热气挠得他耳朵发痒：“咱们去赚钱啊。”
“赚钱？”张念山皱起眉头，有点发懵，“赚什么钱？咱们不是来进货的吗？怎么突然要赚钱了？”
张雨晴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嘴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山哥，咱们进货得用钱吧？可咱们现在没带够钱呀，所以得先赚钱，再用赚的钱进货。”
张念山这下更懵了，他疑惑地看着张雨晴：“晴儿，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带的钱放在包里但是包被小偷偷走了，对吗？”
张雨晴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山哥，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咱们来的时候，我只带了几百块钱的零花钱，没带进货的钱。”
“什么？”张念山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看着张雨晴，语气里满是不解，“你不是说要进货吗？没带钱怎么进货？咱们超市还等着货开业呢。”
张雨晴拉着他的手，走到路边一棵梧桐树下，避开往来的人群，才认真地说：“山哥，我就是想碰碰运气。你没听说过吗？人家都说京城是块肥肉，好赚钱，可鹏程靠着海，又是靠近港台的地方，这里才是滋滋冒油的黄金地带！咱们说不定能在这儿白手起家，赚够进货的钱，还能多赚点回去呢！”
张念山听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丫头，知道她不是胡闹，而是真的想试试——从她记价格时的细致，到现在想“白手起家”的想法，都透着她的机灵。可他也心疼她，怕她累着，更怕万一赚不到钱，耽误了超市开业。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实在不行，一会儿找个公用电话，给在鹏程军区的战友打个电话，让他先借点钱，等把货进了，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把钱汇过来。有了这个想法，他心里安稳了不少，脸上也没了担忧，反而伸手揉了揉张雨晴的头发：“好，听你的。你想怎么赚，咱们就怎么赚。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张雨晴见他不反对，反而支持自己，眼睛瞬间亮了，她拉着张念山的手，指着前面热闹的街口：“山哥，你看那边人多，咱们先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说不定能找到好机会呢！”说着就拉着他往街口跑，晨光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牵手的模样，像极了这鹏程街头最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