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回来。”
蔡鸣却一把拉住了他。
“蔡统领!这王八蛋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还忍?”
孟山急道。
蔡鸣没有回答他,只是从点将台上,拿起一面小小的令旗,对着台下,轻轻一挥。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集合的信号。
台下的私兵们,懒洋洋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开始整队。那动作,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完全没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张三更是直接无视了鼓声,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蔡鸣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等到所有人都站定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王家的那个,出列。”
张三嗤笑一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站在队列前,用一种你能奈我何的眼神,挑衅地看着蔡鸣。
“爷爷我叫张三,有屁快放。”
蔡鸣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什么。
下一刻,他的身影,动了。
前一秒,他还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
后一秒,他的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从台上悍然跃下!
十几丈的距离,他只用了一步!
“轰!”
一声巨响,蔡鸣的双脚重重地砸在地上,坚硬的地面应声龟裂,以他的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开来!
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幕,骇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蔡鸣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残影,瞬间出现在了张三的面前。
张三脸上的嚣张与不屑,瞬间凝固。
他只觉得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狂风扑面而来,那股恐怖的威压,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蔡鸣没有用刀。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张三的脑袋。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张三那颗硕大的头颅,竟被蔡鸣硬生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极致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蔡鸣松开手。
张三那具高大的身体,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软软地,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全场,死寂。
风都停了。
所有私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伫立在尸体旁的男人,身体筛糠般地颤抖着,有的人,甚至被活生生吓尿了裤子,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蔡鸣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反应。
他抬起脚,那只穿着厚重军靴的脚,重重地,踩在了张三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之上。
“砰!”
西瓜碎裂的声音。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蔡鸣用脚底,缓缓地,碾磨着那堆模糊的血肉,直到那颗头颅,彻底变成一滩无法分辨的烂泥。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本就凶悍的眼睛,此刻在飞溅的血污映衬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煞白如纸的脸。
“在这里,没有王家,没有万家,也没有李家赵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柄冰冷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在这里,只有两种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万年玄冰。
“活人,和死人。”
“你们,想当哪一种?”
“扑通!扑通!扑通!”
黑压压的私兵,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只有牙齿与牙齿之间,无法抑制的,疯狂的碰撞声。
整编,开始了。
霍天生早已为蔡鸣准备好了全套的方案。
第一步,打散。
将所有私兵原有的编制彻底打乱,以十人为一队,每一队里,都安插进两名从墨家军里挑选出的,对他最是忠诚,也最是悍勇的老兵担任正副队长。
第二步,洗脑。
每日清晨,所有人都必须集体背诵由杜衡亲自编写的《墨神经义》。那本小册子里,没有深奥的道理,只有最简单、最粗暴的口号。
“墨神所指,吾剑所向!”
“为神而战,死得其所!”
“信墨神,得永生!”
第三步,捆绑。
霍天生下令,凡编入护粮军者,其家眷,皆可优先进入墨恩司的工厂做工,不仅工钱翻倍,还能分到独立的住所。其子女,无论男女,皆可免费进入墨学堂,读书识字,由墨研署的大儒亲自教导。
这三板斧下去,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不到一个月。
这支曾经桀骜不驯,只认家主的私兵部队,便脱胎换骨。
他们看向那些墨家军老兵的眼神,从最初的敌视,变成了敬畏。
他们看向蔡鸣和孟山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恐惧。
而他们看向那个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面,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墨神”时,那眼神,已经变成了最纯粹、最狂热的信仰。
……
万府。
当万振南听完下人关于护粮军整编的汇报后,他手中的那只白玉茶杯,终究还是没能端稳。
茶杯脱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名贵的锦袍,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滩水渍,许久,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的叹息。
“罢了,罢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长子万云飞一人。
“云飞,去,把我书房里,那张益州全境的田契地契,还有所有商铺的账本,都拿出来。”
“爹!您这是……”
万云飞大惊失色。
“去拿。”
万振南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与落寞。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文书上,缓缓写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州牧府。
霍天生正在与范长生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厮杀正酣。
范长生执白,棋风稳健,步步为营,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缓缓收紧。
霍天生执黑,棋路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时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一子,撕开对方的防线。
“墨神此步,看似闲棋,实则暗藏杀机,贫道……佩服。”
范长生捻起一子,迟迟无法落下,最终只能苦笑着摇头认输。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捧着一卷文书,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墨神,万家家主,万振南,派人送来了这个。”
霍天生接过文书,缓缓展开。
文书之上,是万振南亲笔所书,字迹苍劲有力。
内容很简单。
万家,愿主动上缴名下三成的田产与商铺,充入墨恩司。
万振南本人,则自请辞去所有虚职,只求能安享晚年。
霍天生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准了。”
他将文书随手放在一旁,仿佛那上面记录的,不是足以让整个益州都为之震动的惊天财富,而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他拿起一枚黑子,重新落回棋盘之上,看着对面的范长生,微微一笑。
“先生,该你了。”
范长生看着霍天生,看着他那张年轻,却深邃得如同星辰大海的脸。
他忽然站起身,对着霍天生,整理衣冠,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拜见师尊的大礼。
“墨神棋艺,早已超脱棋盘之外。贫道,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这天下,已然是这位年轻人的棋盘了。
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棋盘上,或黑或白,终将被其一一吞噬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