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混在午后慵懒的人流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
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在这位除念使者的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努力将周围行人那些琐碎、嘈杂的心绪屏蔽在意识外层,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去看世界,声音虽有,却不再清晰刺耳。这对他而言,已是一种难得的休憩。
然而,这宁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混合着惊呼与怒斥的骚动打破了。
声音来自街角一个支着简陋棚子的老字号茶摊。谢安循声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约莫七八岁、衣着普通的小男孩,正站在一张木桌前,脸上挂着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混合着得意与顽劣的坏笑。他面前的木桌上,一只粗陶茶碗里,原本清亮的茶水颜色变得可疑,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
这孩子,刚刚竟公然往茶碗里撒了尿。
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男孩,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周围的茶客们也纷纷怒目而视,斥责声此起彼伏。
“谁家的野孩子!太不像话了!”
“揪他去管教所!”
“欠教养的东西!”
就在这片混乱与指责声中,谢安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阴冷、潮湿,带着一种对污秽之物的强烈渴求,如同暗渠中悄然涌出的污水。这气息出现得极其突兀,并且目标明确。
他甚至来不及出声警告。
一道肉眼难辨的、淡薄如烟的黑影,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以惊人的速度掠过空气,瞬间没入了那正咧嘴坏笑的小男孩的后心!
男孩脸上的坏笑骤然僵住。
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他整个面部表情变得一片空白,眼神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孩童应有的灵光,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
但这种空洞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不符合他年龄的贪婪表情,如同面具般浮现在他脸上。嘴角机械地向上扯起,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在周围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男孩缓缓端起了桌上那只盛满他自身尿液的粗陶碗。
他没有丝毫犹豫。
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将碗中浑浊腥臊的液体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满足而响亮的吞咽声,仿佛在饮用什么琼浆玉液。粘稠的尿液顺着他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滑落,在他陈旧单薄的衣衫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这骇人的一幕,让周围的斥责和怒骂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惊愕与恐惧。
变化并未停止。
男孩放下空碗,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轻微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如同发狂的野兽,开始疯狂地扫荡茶摊上其他客人留下的茶碗。
他不管不顾地将那些还未喝完的茶水全部泼洒在地上,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解开裤头,对着那些空碗排尿,完事后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捧起,贪婪地饮用起来。
他的动作癫狂而急促,眼神涣散,完全沉浸在这种污秽的循环之中,模样凄惨又可怖,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模样。
谢安心中一沉,所有的闲适瞬间消失无踪。
他凝神望去,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附着在男孩体内的那个扭曲意识。那意识充满了对尿液的病态渴望,以及一种以污秽为乐的卑劣快感。
“食尿鬼……”谢安低声自语,辨认出了这邪祟的来历。
根据他接触过的零星记载与感知到的残留意念,这类饿鬼生前往往品性低劣,惯于以玷污他人衣物、器具为乐,从中获取扭曲的满足感。死后因其卑劣行径与污秽之心,堕入饿鬼道,沦落至只能以尿液为食,并且热衷于引诱或附身他人,重复其生前的污秽行为,将洁净变为肮脏。
眼前这孩子,那最初的恶劣玩闹,如同一盏在黑暗中点燃的灯火,恰好吸引了这只游荡在附近的食尿鬼。一丝无知的恶念,便成了邪祟入侵的通道。
不能再犹豫了。
谢安眼神一凛,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沉静而肃穆。他无视了周围人群的惊恐与议论,双手迅速在胸前交织变幻,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同时,他口中开始吟诵起低沉而晦涩的音节,那是传承已久的驱邪净咒。
随着咒文的响起,他平伸出的右掌掌心,一点点绽放出温暖而纯正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由能量构成的古老经文在流转、沉浮,散发出庄严肃穆、涤荡邪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