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站在城市之巅,他喜欢从这里俯瞰万家灯火是如何将沉睡的城市编织成一张星辰地毯的。但今晚,空气中却有种不同寻常的粘稠感,风里带着铁锈的味道。
果不其然,城市最高处的几盏探照灯闪烁了一下,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骤然熄灭。紧接着,以那一点为中心,黑暗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
它具有生命,它在蠕动,在呼吸,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源。街灯成排地暗灭,窗户里的暖光接连消失,写字楼外墙的霓虹灯带像被剪断的项链般一节节黯淡。整座城市的光明在不到三秒内被剥夺殆尽,连月亮和星辰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这不是夜晚的降临,而是某种存在正在进食。
“来了。”叶先低语。
他周身自然流转起一层柔和却坚定的光晕,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成了唯一的光源。这光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像寒冬夜里最后的一簇篝火。
下方街道上,恐慌如瘟疫般蔓延。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惊叫声、奔跑的脚步声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但比恐慌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虚弱。
一个正在奔跑的年轻人突然踉跄倒地,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皱纹如蛛网般爬满他的脸颊——仿佛瞬间老去了四十岁。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枯瘦如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
路边的梧桐树在黑暗中剧烈颤抖,树叶由绿转黄,再变成枯槁的灰褐色,最后粉碎成尘埃。树干干裂、腐朽,轰然倒塌时扬起一片灰烬。钢筋水泥的建筑发出痛苦的呻吟,外墙剥落,结构崩坏,不过片刻,整条街道就变成了废墟。
这不是破坏,这是退化,是时间被加速了千百倍后的衰败。一面完好的玻璃窗在几秒内走完了数十年的历程:先是出现细密裂纹,然后模糊、变质,最终化为齑粉。
“暗黑神,”叶先念出那个名字,声音冷得像冰,“果然是你。”
一阵低沉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那声音不来自任何方向,却直接钻进脑海:“叶先,你还是这么碍眼。像一只执着扑向火焰的飞蛾。”
浓稠的黑暗在高空凝聚,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却比任何狰狞的面孔都令人心悸。那是暗黑神在此地的化身——一个诞生于虚无,以时间和生命为食的古神。
叶先没有废话。他双足发力,从塔顶一跃而下,并非坠落,而是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冲向那片人形黑暗。光晕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轨迹,像一颗划过夜空的彗星。
在他手中,光芒凝聚成一柄炽热的光剑,剑身震颤着,发出类似鸟鸣的锐响。剑锋所过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避,但很快又重新合拢。
第一剑,他直刺暗黑神的核心。
黑暗化身随意抬手,掌心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那漩涡深邃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虚无,轻易吞没了那道足以熔穿钢铁的光芒。
“没用的,叶先。”暗黑神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嘲弄,“你的光,于我而言不过是开胃的小菜。就像用火柴试图照亮整个夜空,可笑又可怜。”
无数黑暗触须从四面八方射来,它们扭曲着,跳跃着,带着腐蚀一切生机的寒意。这些触须并非实体,而是时间的断层,生命的真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死寂。
叶先在空中急速闪避,光剑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触须与光剑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消散时留下的恶臭几乎令人作呕,那是时间腐烂的味道。
“你守护的是什么?”暗黑神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意识,“是这些转瞬即逝的生命?是他们建造又很快遗忘的文明?还是这具终将腐朽的皮囊?”
一道黑暗触须终于突破了防御,擦过叶先的手臂。瞬间,他感到手臂一阵麻木,皮肤失去了知觉,仿佛那块肌肉已经死了几十年。他低头一看,被触须擦过的部位已经变得干瘪皱缩,像是老人的手臂。他咬牙挥剑斩断触须,但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开始侵蚀他的意志,那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灵魂的倦怠。
“看啊,”暗黑神展开双臂,下方城市的衰败在加速,“我赋予他们永恒——以寂静和虚无的形式。没有痛苦,没有失去,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这才是宇宙的真相,是一切的归宿。而你,在对抗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