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明愕然看着刚刚明显只是经过的几名衙役和为首的班头,拱了拱手:“几位差爷,此处只是城外野林——”
“什么野林不野林!不管野的家的,只要是在我们安平城地界,就是我们安平城的!”
班头将手里的棍子一挥,吓得挂在棍子一头的鸭子嘎嘎直叫。
“废话少说!大老爷早就有令,污糟了安平城的地面,罚银二两!敢拒不认罚,那就少不得去大牢里蹲上几年了!”
见叶蓁朝这边走了过来,季景明不想多生事端,跟她微微摇头,从荷包里摸出了二两银子:
“差爷,我认罚。”
班头一手将那二两银子捞过去,目光从季景明的荷包扫过,落到叶蓁的脸上和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上,很是不怀好意:
“一看你们就不是安平城人,路引呢,拿出来!”
季景明心里叫了声“失策”,之前来得急,忘记拿苟以道的官印盖一份路引了。
见他脸色微滞,班头眼中顿时精光大亮,将季景明往身后的几个兄弟那里一推,伸手就朝着叶蓁胸口抓去:
“小姑娘,我劝你老实点,否则进了大牢后还有你的苦头吃!”
叶蓁纹丝不动,那班头却突然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啊啊,好痛!痛死老子了!”
其他几个衙役正要上前查看究竟,身子一僵,“扑通”“扑通”往地上倒了一片。
叶蓁冷嗤了一声:“癞蛤蟆跳油锅,自己找死!”抄手把那二两银子重新拿回来,抛给季景明。
季景明接过银子,摇头叹了口气:“上不正,下参差,小吏为恶,百姓更加遭殃。”
叶蓁拿绳子把几人捆了个牢牢实实,全部弄晕,拖到棵大树边绑了:
“回头我们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扔服刑营。”
然后把在地上一顿叫唤的鸡鸭收进空间,“这些也没办法还回去。走吧,我们先进城。”
季景明点头,下一瞬,发现自己和叶蓁已经在一条小巷子的拐角处。
季景明抬脚刚要走,另一头呼啦啦跑进来个挑着箩筐的老农,拐进来后看到季、叶两人,忙不迭地作揖打手势。
季景明和叶蓁一头雾水,见那老农一脸急色,便按他手势恳求,没有出声。
巷子口一阵喧闹,又很快往前去了。
直到再没有动静传来,老农才长松了一口气:“多谢两位包涵。”
叶蓁这才开口:“老伯,刚才莫不是有人在追赶?”
老农看了两人一眼,苦笑道:“两位不是这安平城的吧?
安平城新换了个官儿,前段时间出了个告示,说是摊贩卖货的污糟了安平城的街面,统一要缴两百文清污费。
老头子我是城外村子里的,平常担点瓜果菜蔬过来散卖,这一箩筐都卖不到两百文,只能想法子躲藏……”
原来安平城还真弄了个“清污费”的名头!
这还真是……“安平城是我家,卫生靠大家”啊,吃相也太难看了。
等老农离开,叶蓁和季景明也不耽搁,径直去了王家。
收到拜帖和自家当初留下的信物,王立连忙让大儿子王行俭亲自去把人请进了书房:
“季郎君,叶姑娘,我王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实在是二位来得不凑巧。
当初我阖族搬来这安平城,就是想着有我姑父为倚仗。
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唉,如今我姑父病情加重,大夫说指不定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现在这情形,我哪敢离开安平城?
还请两位能体谅一二。”
叶蓁和季景明面面相觑。
但死生乃大事,要是王立去卧龙城的时候,他那姑父去世,王立没能送最后一程,那他们岂不是跟王家结仇了?
两人正打算起身告辞,一名少女却突然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扑通朝王立跪下,呜呜哭了起来:
“爹!女儿就是死,也绝不给那个史要钱的侄子当妾!”
紧跟着又冲进来一名少年,也跟着扑通跪下来:“爹,你快想想办法吧!
史昌兴说他明天就上门接人!我们不送出来,他就直接抢!
他王八蛋不仅好色,还性格暴戾,他家中的妾室被他打杀无数,四妹妹要是被他强纳了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史要钱?”已经站起身的叶蓁又坐了回去,好奇问道,“我听说安平城新来的知府就是姓史——”
少年正是一腔气怒,听到有人问起,不管不顾地就开了口:“就是那个史惟贤!
才来上任一个多月,地皮都想刮干净,安平城人背地里都叫他‘史要钱’!”
王行俭连忙低斥了声:“三弟,慎言!”又有些难为情地跟叶蓁道,“这是我三弟行远,性子有些冲动,说话不过脑子。
还请叶姑娘别当真,刚才那些话听过就算,万万不要传出去。”
叶蓁点头,看向王立:“我听王老爷先前所言,你姑父应是在安平城有些地位和身份吧?
既是同僚,那史家竟也不顾忌一二?”
王立被爱女这一跪一哭,已经搅得心乱如麻,听到叶蓁这话,长叹一声:
“横竖叶姑娘也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
我姑父姓何,先前任安平城同知……”
同知是安平城的二把手,也是个有实权的。
所以王立觉得朗州的日子不好过,对朗州实在不看好后,这才阖家搬到了巫州安平城。
本想着有姑父何保国在这儿,官面上有个照应,以后就带着王家在这儿扎根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先是巫州知府调任,来了个死要钱的新知府史惟贤。
史惟贤与何保国政见不合不说,更是仗着自己是朝中有人,新官上任强烧三把火,对不服从自己的属官们大肆打压。
何保国的座师兼顶头靠山已经致仕,腰杆子没有史惟贤硬,扛了几回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概是积郁在胸,何保国前一段就病了,且病情越来越严重,大夫说是得了肺热之症,看情形怕是不好,已经让预备后事了。
偏偏这时候,王立的小女儿王薇娘偶然间被史惟贤的侄子史昌兴看上,当场调戏被阻后,放话要纳王薇娘进府为妾。
何家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护王薇娘的周全?
说完这些隐情,书房里气氛很是低迷。
王行俭已经把四妹王薇娘扶坐在一边,目光扫过叶蓁和季景明,心头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