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散去时，林已经跟着玛丽在药圃里忙碌了。他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开银叶草的叶片，检查底下是否有虫害。阳光透过晨雾，在他的银发上镀了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株会发光的药草。
这个要摘掉。玛丽轻声指导，手指点了点一片发黄的叶子，留着会传染其他叶子。
林点点头，小心地掐掉病叶。几个星期来的学习让他已经能分辨大部分药草的特性，甚至比一些年轻的精灵学徒还要熟练。不远处，几个正在自家药圃劳作的精灵妇女时不时抬头看过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但目光中的敌意已经少了许多。
玛丽阿姨，林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学更多...关于人类国家的知识。
玛丽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这个安静得不像孩子的男孩，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远处——那里，尤米尔长老的紫色身影正穿过晨雾，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老祭司提欧斯也许能帮你。玛丽最终说道，用沾着泥土的手指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他年轻时曾游历过人类诸国。
老祭司的树屋比部落其他房屋都要高，需要爬一段盘旋而上的木梯才能到达。林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叩响了门扉。
进来吧，人类之子。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屋内堆满了古老的卷轴和晒干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羊皮纸的气味。老祭司提欧斯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缺了一只耳朵的那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沧桑。
他指了指对面一个小木凳，上面垫着柔软的兽皮。
林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却被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吸引——那不是精灵领地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人类诸国的疆界和主要城市。
好奇这个？老祭司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八十年前的东西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变了样。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皮面书，封面上烫金的文字已经斑驳：《人类王国风物志》，我在卡伦王国的一个旧书摊上买的。
林接过书，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文字。书页间飘出陈旧的气息，夹杂着某种遥远的、不属于精灵森林的味道。
你想知道什么？老祭司眯起眼睛，或者说...你在寻找什么？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林手腕上那些银色的纹路。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声问道：这世界上有其他哪些人类国家？
老祭司的独眼微微睁大，但还没等他回答，树屋下突然传来米娅清脆的喊声：
林！你在上面吗？我们放学啦！
这个题好难！米娅趴在树屋前的草地上，小脸皱成一团，为什么要有乘法这种东西啊！
米拉咬着羽毛笔的末端，在羊皮纸上画了又擦：老师说只要会加法就够了...这些根本用不上...
林坐在两个女孩中间，膝上摊开着老祭司借给他的算术入门。精灵的数学体系确实简单得令人惊讶——他们甚至没有乘除法的概念，贸易时全靠重复累加。
看，其实很简单。林捡起几颗小石子，在地上摆成阵列，3排4个石子，就是3乘以4...
米娅瞪大眼睛，突然蹦起来：我懂了！就像妈妈数药草！一排有5株，3排就是...就是...她掰着手指数了半天，15株！
米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随即皱眉看向林：为什么你会这么多？人类小孩都学这些吗？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林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曾经认识一个老学者。
这半真半假的回答似乎满足了米拉的好奇心。她正要继续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罗丽丝带着几个猎人正朝这边走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
她远远地招手，北坡又发现了新的鹿群轨迹，你要不要——
她的话戛然而止。尤米尔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路尽头，紫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骨饰项链发出不祥的碰撞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米娅下意识抓住林的袖子，米拉则挺直了背脊，像只护崽的小兽。
尤米尔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手中的算术书上。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教精灵孩子人类的把戏？
老祭司的树屋门突然一声打开。提欧斯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独眼直视着尤米尔：知识没有种族之分，长老。就像善良不分年龄。
尤米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转身离去时，骨饰发出的声响像是某种警告。
罗丽丝松了口气，走到林身边蹲下：北坡的事...
我们晚点再说。林轻声打断她，目光还停留在尤米尔离去的方向。他手腕上的银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回应着什么遥远的呼唤。
米娅突然把算术书塞进林的怀里：再教我们一题！她的声音故意很大，仿佛要驱散刚才的寒意，我要比米拉先学会！
米拉立刻抗议起来，两个女孩的争吵声很快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林看着她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但当他抬头时，发现老祭司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手腕，独眼中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