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辉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看着远处阿尔诺河上的灯火，那些光影在水面上晃动，像他此刻的心情，杂乱无章。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明说，但她的意思很清楚。”沈明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可她能信吗？这么多年没见，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沈明辉还有些犹豫。
“她信不过，难道老三就信得过吗？”沈明远反问，“明辉，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看着你儿子以后也只能仰仗沈澈的鼻息过活？”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沈明辉的痛处。他可以忍受自己落魄，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将来要看别人脸色。
“你需要我做什么？”沈明辉问。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那是计划得逞的笑声。
“回来。”沈明远语气意味深长说，“你和弟妹马上回来。我们兄弟俩，这次要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好。”沈明辉几乎没有犹豫，“我这就订机票。”
“别急。”沈明远拦住他，“不要让老三那边的人察觉到。你先找个理由，就说……就说子轩放假，你们一家人回来看看妈。日子定下来之后告诉我，我会安排。”
“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沈明辉在露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手里的烟燃尽烫到了指尖。他猛地一甩手将烟蒂扔进阳台角落的烟灰缸里。
他转身走进那间过分华丽的客厅，妻子李琴穿着真丝睡衣正边敷着面膜，边看一部无聊的肥皂剧。她脚下踩着的手工编织波斯地毯，价值足够在普通城市买下一套小房子了。
“老公，怎么了？谁的电话？”李琴含糊不清地问。
沈明辉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走到酒柜前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仰头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似乎点燃了他胸腔里熄灭已久的火焰，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收拾东西。”他对妻子说。
李琴拿下脸上的面膜，露出保养得宜但略显茫然的脸。
“收拾什么行李？”李琴吃惊地看着他。
“我们回南城。”沈明辉转过身又倒了一杯酒。
李琴看着丈夫眼中从未有过的光，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了她。这两年多的优渥却空虚的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远离纷争的日子。
“回去做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沈明辉冷笑一声，环顾这间奢华的牢笼，“什么是好？像个废人一样被养在这异国他乡，每天无所事事地等你买菜做饭，等儿子回家，这就是好？”
他把空酒杯重重地砸在价值不菲的云石吧台上。
“我受够了。”沈明辉看着窗外佛罗伦萨的夜景，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火光，“我要回去拿回一切。”
夜色渐深，一场酝酿了二十多年的风暴，正随着一个故人的归来，悄然向南城上空聚集。
............
三月初的清晨空气带着微凉的湿意，停机坪的风卷起地面的尘，吹动苏瑶米白色羊绒大衣的衣角。她将落在脸颊旁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看着面前这架湾流G650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庞大而安静。
苏婉宁替女儿整理了一下衣领，她的手指很暖。
“衣服穿得太少了。”苏婉宁开口，视线却落在女儿身边的沈澈身上，“天气还没完全回暖呢，你别跟着阿澈学，他年轻人火力旺不觉得冷。”
沈澈闻言上前一步，将自己颈间的羊毛围巾解下来，仔细绕在苏瑶的脖子上，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说话，动作却将苏婉宁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苏瑶拉了拉围巾，温暖的触感让她舒服地眯了下眼，她对母亲说：“妈你快上去，飞机里暖和。”
苏婉宁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沈澈：“瑶瑶就交给你了，我说过的话你都记着。”
沈澈的回应很简洁：“您放心。”
苏婉宁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踏上舷梯。在舱门口，她回头挥了挥手，然后身影便消失在机舱内。沉重的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增强，气流卷起更大的风，苏瑶下意识地往沈澈身边靠了靠。
沈澈张开手臂将她整个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大部分的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最终昂首冲入浅灰色的天幕，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银点。
直到那个银点彻底不见，沈澈才低头问怀里的人：“现在想去哪里？”
苏瑶从他怀里抬起头，仰脸看着他：“你不用去公司吗？”
“今天不去。”沈澈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我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专门用来陪你。”
“一整天？”苏瑶有些讶异，她知道他有多忙，即便是在周末，他的电话和邮件也从未停歇。
“对，从现在开始到午夜十二点。”他替她拉开车门，将她送进后座，自己随后坐了进来，“所以想好我们第一站去哪。先声明，我没有做任何安排，今天完全由你决定。”
车内空调的暖风很足，苏瑶摘下颈间的围巾，叠好放在一边。那上面还残留着属于沈澈的清冽的木质香调。
她想了想，说：“那就……先找个地方吃午餐？”
“可以。”沈澈靠在座椅上，偏头温柔地看她，“想吃什么？”
苏瑶的目光掠过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她对吃什么并没有明确的想法。
“你来决定吧，我都可以。”
“那不行。”沈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今天的主角是你，你来做主。中餐西餐日料，或者你想吃路边摊都可以。说一个方向。”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只好认真思考起来：“那就……粤菜吧，清淡一点的。”
“好。”他满意地退开一些，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预订位置规划路线，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搞定。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
车子平稳地转向，汇入另一条车流。苏瑶看着他收起手机，又恢复了那副闲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高效决策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你处理事情总是这么快吗？”她忍不住问。
“分对谁，对什么事。”他回答，“为你服务，效率当然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