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平稳驶入沈家庄园，在主宅门前停下。
灯火通明的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宴，佣人们垂手侍立两侧。一行人走进餐厅，按照家中的习惯各自落座。苏振庭坐在主位，林曼卿和苏婉宁则一左一右地坐在苏瑶身边。
“都动筷子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都饿了。”苏振庭发了话。
“瑶瑶，快，尝尝这个燕窝羹，厨房给你炖了一下午了。”林曼卿亲自给苏瑶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谢谢外婆。”苏瑶拿起勺子。
“慢点喝，小心烫。”林曼卿叮嘱道。
“妈，您也吃。”苏婉宁笑着给母亲夹了一筷子菜。
“我吃，我吃。”林曼卿的视线却还是没离开外孙女，“瑶瑶啊，在纽约吃得习惯吗？我看美国的那些东西，不是汉堡就是薯条，没什么营养。”
“爸爸请了中餐厨师，每天都做中餐。”苏瑶回答道。
“这还差不多。”林曼卿点点头，“算他沈敬言还有点良心。”
坐在对面的沈砚舟插话道：“外婆，您可别小看我爸，我爸在纽约可把瑶瑶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都快失宠了。”
“就你话多。”苏振庭瞪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砚舟立刻缩了缩脖子，埋头扒饭。沈屿给苏瑶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把上面可能存在的细小鱼刺都挑干净了。“瑶瑶，多吃点鱼，对身体好。”他温和地说。
“谢谢二哥。”
“大哥，这个给你。”沈砚舟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块牛排叉起来，想放到沈澈碗里，“你最喜欢的七分熟。”
沈澈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默默地吃了起来。整张餐桌上，每个人都在说话，都在关心着刚回家的几人。气氛热闹而温馨。但有两个人觉得，这顿饭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苏瑶时不时地会抬起头，目光越过餐桌上精致的菜肴和摆设，落在斜对面的大哥身上。沈澈也在看着她。他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但他的目光，总会精准地捕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很快移开，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苏瑶在等。
沈澈也在等。
一顿饭，终于在各种关怀的问候和闲聊中接近了尾声。佣人端上了饭后甜品和水果。林曼卿拉着苏瑶的手，说：“瑶瑶，今晚跟外婆睡好不好？外婆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苏瑶知道，如果今晚跟外婆或者妈妈睡，那她和大哥就没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外婆，妈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今天有点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想一个人早点休息。”
“哎哟，是外婆糊涂了。”林曼卿心疼地说，“是该好好休息。那你快上楼去，让佣人给你放好洗澡水，早点睡觉。”
“对，瑶瑶，快去吧。”苏婉宁也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苏瑶站起身，“外公，外婆，妈妈，哥哥们，我先上楼了。”
“去吧去吧。”
她转身离开餐厅。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了大哥看过来的目光。她没有回头，径直上了楼。苏瑶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洗完了澡，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丝质睡衣。她没有立刻去床上，而是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房间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笃，笃。
“请进。”苏瑶的心跳快了一拍。
门被推开，沈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黑色的居家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冷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苏瑶几乎是在他进门的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他跑了过去。
沈澈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下一秒，女孩温软的身子就冲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那一刻，沈澈感觉自己因为在机场被外婆“截胡”而产生的些许失落，以及在饭桌上漫长的等待，都在这个拥抱中被彻底填满了。
他的心，瞬间就化了。他收紧手臂，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知道，她是特意为他留出了晚上的时间。
“在机场没抱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笑意，“现在补回来。”
“嗯。”苏瑶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我一直在等你，大哥。”
就这么一句话，让沈澈所有的等待都有了意义。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要把这些天来的思念，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过了一会儿，苏瑶才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哥哥，你先坐。”她拉着他走到沙发边。然后，她转身跑到自己的衣帽间，很快拿出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一个大，一个小。
“哥哥，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她把那个稍大的盒子递给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献宝。
“我还有礼物？”沈澈有些意外。
“当然有，我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这个是给你的。”苏瑶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沈澈依言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手表。黑色的表盘，精钢的表带，是劳力士的宇宙计型迪通拿。款式经典，低调而彰显力量感，非常符合他的气质。
他不是一个在意物质的人，他拥有的名表，足以开一个展览。但这一块，不一样。
“你挑的？”他问。
“嗯。”苏瑶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我在纽约的专卖店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你……喜欢吗？”
“喜欢。”沈澈拿起手表，直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只要是你送的，都喜欢。”
苏瑶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她又拿起了那个小一点的盒子，递给沈澈，语气却不像刚才那样兴奋了。
“还有这个。”她说。
“这个也是给我的？”沈澈问。
“不是我送的。”苏瑶解释道，“是林薇薇小姐，在纽约的时候她来找过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沈澈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盒子上，看包装，能猜到里面大概是一条领带。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接过了盒子。
苏瑶以为他会打开看看，或者至少会问一句什么。但他没有。他拿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垃圾桶旁，当着苏瑶的面，手一松。
“啪嗒”一声轻响。那个承载着林薇薇心意的礼物，连包装都没有被打开，就直接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苏瑶愣住了。
沈澈走回她面前，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瑶瑶，记住。”
“以后不是你送的东西，不要拿给我。”他的意思很明确，除了她，其他任何女人送的东西，他都不屑一顾。
苏瑶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带着甜意的涟漪。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澈又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问了些她在纽约的生活细节，确认她真的过得很好，没有受一点委屈，才站起身。
“很晚了，早点睡。”他摸了摸她的头。
“嗯，大哥晚安。”
“晚安。”沈澈离开了房间。
苏瑶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边没有了外婆和妈妈的陪伴，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她抱着被子，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和踏实。很快，她就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地睡去了。
而另一边，沈澈的房间里。
他并没有睡。他躺在床上，手里正把玩着那块苏瑶送他的迪通拿。灯光下，手表的金属光泽流转，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冰凉的表盘，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女孩冲进他怀里时那柔软的触感，和她说“我一直在等你”时那依赖的眼神。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超越了兄妹之情的感觉，在他心里盘旋。那是一种想要将她完全占有、不让任何人觊觎的冲动。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他只知道，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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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城市另一端的沈宅里，沈雨薇指尖捏着盏早已凉透的碧螺春，听着下人垂首回话。
“…… 苏小姐回来了，是沈先生亲自去接的。”
下人话音未落，沈雨薇指节已猛地收紧，骨白泛青。青瓷茶盏在掌心微微震颤，茶水晃出细珠，溅在藕荷色的袖口，她却浑然未觉。
“澈哥哥真的亲自去接她了......”
心口像是被浸了冰的针狠狠扎着，酸意先漫上来，跟着是火烧火燎的疼。沈澈待她，向来是疏离的。
可苏瑶呢？那个在外头流荡了十几年的丫头，凭什么一踏回来，就能得他这样特殊的对待？
不甘像藤蔓疯长，缠得她喘不过气。她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磕，瓷面撞出轻响，眼底那点残存的温软瞬间褪尽，只剩下沉沉的怨毒，像淬了寒的刀锋。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嘴角勾起抹冷硬的弧度，无声地咬碎了牙：苏瑶，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