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里没有半分坦途，只有嘶吼的能量乱流在虚空里横冲直撞。赤橙蓝紫绞缠的光带像淬了毒的长鞭，抽在无形壁垒上时，连空气都震出细碎的嗡鸣；尖锐的空间碎片裹着噬骨的寒意，如冰雹般炸开，每一声厉啸都能刺得耳膜发疼 —— 那是足以将宗师级高手碾成血雾的凶戾，却被楚曦周身的暗银护罩稳稳拦住。
那护罩呈椭圆状，银芒流转间像活物般呼吸，每当乱流撞来，它便如鲸吞海流般将其卷入，在光膜深处揉成无迹的混沌。楚曦立在护罩中央，身姿稳得像扎根于虚空的古松，双眸里 “归墟之眼” 的符号匀速旋转，银辉精准计算着每一缕能量的走向 —— 她的脸依旧平静，连眉梢都没动过半分，仿佛眼前不是生死一线的乱流，只是庭院里拂过的微风。
沈逸紧握着长刀，刀刃上还凝着北境的残霜。他站在楚曦身侧，虽无法分担护罩的压力，却刻意将自身气息与她的银芒缠在一起，像藤蔓绕着古木，默默承接她散溢的精神负荷。目光掠过护罩外的景象时，他喉结忍不住滚动：方才那道爬满紫纹的黑色井口虚影，边缘像有无数枯手在抓挠虚空，连护罩都泛起细密的寒栗，楚曦眼底的银辉更是罕见地剧烈闪烁 —— 那气息，比北境的幽冥漩涡还要阴冷百倍。
“稳住。” 楚曦的声音穿过乱流的啸声传来，平淡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银芒骤然收紧，护罩像离弦的箭般冲过那片危险区域，沈逸只觉后背一凉，再回头时，那井口虚影已消失在彩雾深处。
不知在光怪陆离里穿行了多久 —— 可能是弹指一瞬，也可能是熬过了半载寒冬。当前方那点熟悉的微光刺破彩雾时，楚曦的声音终于多了丝波澜：“到了。” 银芒裹着两人，朝着那点光猛冲过去，像要撞开回家的门。
“噗 ——”
一声轻得像气泡破掉的声响，却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京城西北角的荒废园林里，虚空先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接着一道狭长的裂隙凭空撕开，楚曦与沈逸踉跄着踏出，裂隙便在他们身后迅速弥合，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沈逸的膝盖砸在冻硬的泥土上，震得骨缝发麻，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砂砾，剧烈喘息时连带着胸口都疼。抬头望向夜空，熟悉的宫阙轮廓隐在云层后，可空气中飘着的压抑感 —— 像浸了血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他刚落地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楚曦比他稳得多，只是脸色比北境时又淡了几分，唇瓣几乎没了血色，唯有眼底暗银还剩些微亮。强行撕裂超远距离空间，对她的消耗远比看上去大，她抬手按了按胸口，将散溢的银芒敛入体内 —— 那股令人窒息的神性威压弱了些，可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依旧像不属于这片喧嚣的尘世。
她第一时间望向皇宫方向，目光像能穿透层层宫墙与殿宇。紫宸殿上空，代表帝王气运的龙气已弱得像快燃尽的灯芯，连最后一点暖光都被灰黑色的瘴气裹着，随时会灭。
“陛下……” 沈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楚曦收回视线，指尖还残留着龙气衰败的触感：“迟了半步，但还没到最终时刻。”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说 “今日风大” 般寻常，“先去郡王府。” 话音落时，已率先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
借着夜色与楚曦远超常人的感知，两人避开了巡逻频次翻倍的禁军 —— 那些士兵甲胄上还凝着冰碴，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里满是紧绷的警惕；还有些行踪诡秘的暗哨，像躲在暗处的毒蛇，盯着郡王府的方向。直到悄无声息地落在府内庭院，沈逸才松了口气。
“郡主！将军！” 阿七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传来，带着压不住的颤音。他从廊柱后冲出来，手指攥着腰间的短刃，指节泛白，眼眶红得厉害 —— 连日来的压力、担忧与孤独，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差点决堤。但他很快稳住情绪，语速快得像崩断的弦：“你们可算回来了！京城全被宁国公和皇后控死了！陛下被关在紫宸殿，我们的人连宫门都近不了，朝中大臣要么倒戈，要么装聋作哑，我们…… 我们快成笼里的鸟了！”
他看了眼楚曦 —— 她周身的气息比离开时更沉、更深，像藏着一片星海，又像裹着一层冰；再看沈逸，虽肩伤未愈，眼神却依旧锐利。阿七心里稍定，接着说：“他们连废黜郡主、通缉将军的诏书都拟好了，就等陛下…… 或是找机会强行用印。还有冷宫那口废井，这几日黑气总撞封印，钦天监的人全被调走了，没人管！”
情况比两人预想的还要糟 —— 权力的屠刀已架在脖子上，渊墟的阴影又在暗处窥伺。
楚曦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庭院里的暗卫：他们个个面带疲惫，眼底却藏着决然，手里的武器都磨得发亮，显然一直没放松警惕。最后她落在阿七身上，声音轻却清晰：“辛苦了。府里能战的，还有多少？”
“不足三十。” 阿七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愧疚。
楚曦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她抬手时，指尖飘起数十道细若游丝的银芒，像萤火虫般，悄无声息地钻进在场每一个暗卫体内。
阿七只觉一股温流顺着四肢百骸淌开，连日潜伏的疲惫像被暖阳融了的雪，连旧伤处都泛起酥麻的痒意，内力在经脉里轻快地打了个转，比全盛时还要强上几分。其他暗卫也纷纷睁眼，眼里的疲惫散去，多了几分振奋。
“半个时辰后，随我入宫。” 楚曦收回手，指尖的银芒渐渐隐去。声音不高，却像一块铁砸在石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 仿佛入宫平乱不是赴险，只是去取一件寻常物事。
半个时辰后，夜色更浓了，连风都冷得像刀子。
楚曦没换繁复的朝服，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外面披了件沈逸找来的墨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沈逸与她并肩而行，腰间长刀悬着，随时能出鞘；阿七带着二十九名暗卫跟在身后，他们经银芒滋养后，精气神都达了巅峰，脚步轻而稳，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行人没有再隐匿行踪，径直朝着皇宫正门 —— 承天门走去。
远远望去，承天门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禁军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甲胄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刀剑出鞘半截，刃口闪着寒芒；城楼之上，弓弩手早已引弦待发，箭头对准了下方，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紧绷着，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站住！” 守卫将领看到他们，脸色骤变，厉声喝道，“皇宫重地，无诏不得擅闯！镇国郡主，尔等已是钦犯，速速束手就擒！” 他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身后的士兵瞬间围了上来，气氛一触即发。
楚曦脚步没停，只是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那双暗银色的眼眸。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可一股威压突然从她身上炸开 —— 那不是杀气，却比最烈的杀意还要可怕，像从亘古冰原涌来的海啸，带着能冻裂灵魂的寒意，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城楼上的火把 “噼啪” 炸出火星，光芒瞬间暗了下去，连夜风都停了，空气稠得像凝住的铅。所有与她对视的士兵，都觉得灵魂在战栗，手脚冰凉得像浸了冰水，体内的内力瞬间僵住，连扣动弩机的力气都没了 —— 那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对低等存在的绝对压制，像蝼蚁面对苍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守卫将领张着嘴，后半句呵斥卡在喉咙里，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砸在甲片上 “嗒嗒” 响。他手里的佩刀晃得厉害，差点脱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连站都站不稳。
楚曦依旧往前走，步伐平稳，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沈逸、阿七等人紧随其后，没有一个人敢拦，也没有一个人能拦。
就在楚曦离宫门还有十步时，门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带着得意与狠毒：“楚曦，你果然回来了！自投罗网，倒省了本国公功夫！”
宫门缓缓开了道缝隙，宁国公身着紫色朝服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心腹高手和皇后的侍卫 —— 他们个个面露凶光，像围着猎物的狼群。宁国公嘴角勾着笑，那笑却没到眼底，反而像涂了层毒膏，阴恻恻的。可当他看清楚曦的眼睛，感受到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威压时，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瞳孔猛地缩成一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连身后的侍卫都被他带得晃了晃 —— 那股寒意扎在他魂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楚曦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宁国公，仿佛穿透了层层宫阙，落在了紫宸殿里那口将熄的 “灯芯” 上，也落在了冷宫废井里躁动的黑气上。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得像碎冰撞在玉阶上，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宫门前：“我回来了。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也来了结…… 该了结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