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蓝光突然熄灭，那行【远程访问请求】的提示像是被橡皮擦轻轻抹去的铅笔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林野盯着黑下去的界面，手指在键盘边上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身后两个人听见，“至少今晚，不会再出现。”
陈锐站在控制台旁边，手里还攥着战术棍的末端，闻言抬了抬头：“就这么走了？连句场面话都不留？”
“留了。”林野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信号，就是打招呼——意思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但他们选择先撤。”
苏浅靠在门框上，指尖还有些发凉，那是刚刚释放寒气后残留的感觉。“那现在怎么办？追Ip？调监控？还是……等他们下次再‘敲门’？”
“都不是。”林野站起身，卫衣的帽子滑下来遮住半边额头，只露出一双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现在，开会。”
“开会？”陈锐一愣，“刚打完架就开总结会？你真是越累越精神。”
“就是因为累了，才更要开。”林野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顺手夹进笔记本里，“那四个家伙是冲着变电站来的，可真正指挥他们的脑袋根本不在现场。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之前的判断，全都慢了半拍。”
他合上本子，轻轻敲了敲桌面：“两小时后，所有人到临时指挥中心集合。不准迟到，迟到的人明天值早班——我说真的。”
陈锐翻了个白眼：“你啥时候开始管排班了？”
“从我发现你昨晚偷偷改值班表开始。”林野斜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多睡会儿。谢了，但我更想活着。”
苏浅没说话，只是嘴角轻轻扬了扬。她知道林野不是真在乎谁值班，他是怕大家松懈。一场仗刚赢，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就是胜利之后那一小会儿的放松。
两小时后，临时指挥中心挤满了人。
墙上挂着投影幕布，上面是战斗全过程的时间轴记录。几张折叠桌拼在一起当会议桌，泡面桶和矿泉水瓶堆在角落，像一场小型庆功宴后的残局。
林野坐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一支笔。虎口处那道旧疤在灯光下不太明显，但他时不时用另一只手蹭一下，好像在确认它还在。
“先说结果。”他开口，“敌人四个，全部抓到，灵根封锁，短期内动不了法力。我们的损失是——两名队员轻微灼伤，通风井管道结冰需要修，还有我那盒符纸……只剩三张了。”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笑可以。”林野也微微勾了下嘴角，“但我们不能只看赢了多少，得想想是怎么赢的，还有差点怎么输的。”
他点开录像，画面跳到冷却系统重启那一刻。
“这里，差一点就炸了。”他放大画面，指着那个喷出血雾的黑衣人，“他的血符成型比预估快了0.8秒。为什么？因为我们低估了邪术和现代环境结合的能力——地下通道的湿度、温度、金属反射，全被他拿来当增幅器用了。”
苏浅点头：“我当时已经在准备寒髓共鸣，但启动延迟了两秒。配电房那边信号传过来慢了。”
“问题不在你。”林野看向陈锐，“是联动机制太死板。我们现在流程是‘发现异常→上报→确认→执行’，五步走。可实战哪有时间让你走完五步？”
陈锐挠了挠头：“那你意思是以后看到不对直接动手？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林野说得干脆，“但从今天起，建立‘三查机制’——查敌变、查己误、查险未发。每个行动节点都要有人专门盯着这三个点。”
他翻开笔记本，写下三个名字：苏浅负责法术响应记录，陈锐整合防御时间轴，他自己统合信息流。
“不是为了写报告。”他抬头扫视一圈，“是为了下次遇到类似情况，不用再靠临场反应去赌命。”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一个外围队员举手：“林哥，我有个问题。这次他们用的是邪术加符毒，咱们能防。但如果下次他们不用这些呢？比如……用黑客手段切断供电，或者伪造警报把我们引开？”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色变了。
林野没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画的一道草图——是那天布置阵法时随手记下的电网谐波频率曲线。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我们现在这套打法，说白了，就像拿着菜刀防导弹。看着挺猛，其实挺悬。”
有人苦笑：“那咋办？总不能让我们一个个去考计算机等级吧？”
“也不用。”林野抬起头，“但我们得学会用脑子打架。这次我能设局，不是因为我会多少高深阵法，而是我知道敌人会贪心——我们故意漏消息，他们就真信了；我们装作要转移核心数据，他们就敢亲自来拿。”
他顿了顿：“修真界讲天赋、讲境界、讲法宝。但我们在这儿，拼的是判断力、执行力，还有谁能更快适应变化。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外挂。”
会议室里渐渐有了议论声。
有人说该加强日常演练，有人说应该搞个应急代码系统，还有人提议把每次战斗的录像做成教学资料。
林野听着，没打断。直到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站起身，从酸辣粉盒里拿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
他走到白板前，把符纸贴了上去。
“这张符，我没画任何东西。”他说，“但它比任何成品符都有用——因为它代表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规则还没定。”
他转身面对众人：“我不指望大家一夜之间变成高手。但我希望，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不再问‘该怎么办’，而是直接做出正确选择。”
会议结束得比预想快。
人陆陆续续离开，有人顺手带走了桌上的空水瓶，有人拍了拍林野肩膀说“辛苦了”。苏浅走之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锐最后一个起身，站在门口回头：“你还留着？”
“嗯。”林野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的疤痕，“资料还没整完。”
“别熬太晚。”陈锐叹了口气，“你又不是铁打的。”
门关上了。
指挥中心只剩下主控台的微光，还有屏幕上缓慢滚动的日志信息。林野闭上眼，呼吸放得很轻。身体确实累了，尤其是施展断脉诀后的那种空虚感还没完全退去。
但他没动。
手指缓缓抬起，在空中虚划了一下。
一道极淡的青色痕迹浮现，转瞬即逝。
就像有人在黑暗中划了根火柴，亮了一下，又熄了。
他睁开眼，盯着刚才划过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
然后，他又试了一次。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轨迹。
这一次，空气中留下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波动，像是水面上被风吹起的一道细纹。
林野屏住呼吸。
他慢慢收回手，坐直了身子。
主控台的指示灯依旧规律闪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