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巷子里的破桶和垃圾堆上。林野站在一个湿漉漉的木箱子上，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贴在额前，水珠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凉得他缩了缩肩膀。
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男人——黑蝎。那家伙半边身子瘫在地上，左手还撑着地面，指节发白，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连抬一下头都费劲。
“你这胳膊……是不是坏掉了？”林野声音有点哑，像是嗓子刚被辣条呛过，“我泼你的可不是普通水，是泡面汤加铁锈，专治各种不听话。”
黑蝎抬起头，嘴角咧开一笑，牙缝里渗出黑色的血：“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知道没完。”林野慢悠悠从怀里那个外卖盒里摸出一根桃木钉，三寸长，一头削得尖尖的，另一头绑着红绳，只是颜色已经褪成灰白，“但现在我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能让你站不起来的钉子，一个是还能喘气的身体。你呢？只剩一张嘴了吧。”
他说完，一脚踩上旁边的水泥墩，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巷口的水流顺着裂缝往排水沟爬，弯弯曲曲的，像条懒洋洋的小蛇。
黑蝎想挣扎，左腿刚用力，整条机械臂突然剧烈抖了一下，关节处冒出一股焦味。他闷哼一声，膝盖“咚”地砸回泥水里。
林野眯了眯眼，心里明白了点什么。
这义肢不对劲——不是简单的进水短路。桃木钉驱邪压阴，普通人碰了没事，可这家伙居然会反应这么大？说明那条胳膊早就不是机器那么简单了，里面……恐怕藏着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桃木钉，指尖轻轻划过钉身，不小心划破了皮，一滴血落下来，刚好沾在钉头上，转眼就被吸了进去，像是干透的木头突然遇上了水。
“借你三寸阳气，定他半息。”他低声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妈留下的笔记本上写过类似的话。
话音刚落，他猛地把桃木钉插进脚边的地缝里。
钉子只进去一半，周围的空气却好像凝住了。黑蝎身体一僵，脊椎连接义肢的地方闪出一道蓝光，“啪”地炸开一团小火花。他整个人往前扑倒，差点脸朝下栽进脏水里。
“哟，还挺脆。”林野松了口气，后背靠上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在发抖。毒素已经开始往上爬了，右臂麻得厉害，连抬都抬不动。
但他笑了。
“你说我赢不了血蛛？”他靠着墙，声音低了些，却更稳了，“可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黑蝎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水泥缝，指甲崩裂都没感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笑，又像是咳血。
“你会死的……很快。”他终于挤出一句话，“他们不会只派我一个。”
“我知道。”林野点点头，“所以我得抓紧时间。”
他弯腰拔起地上的桃木钉，木头已经微微发烫，红绳末端飘起一缕青烟。他撕下卫衣的一角，把钉子裹好，塞回外卖盒的夹层里，动作利索得不像个快撑不住的人。
就在这时，黑蝎的左手突然抬起，指尖凝聚出一团黑雾，腥臭扑鼻，像是腐烂的肉搅成了浆。
林野瞳孔一缩，立刻往后闪。
黑雾飞出，速度快得带出残影。他勉强侧身躲开胸口，肩头还是被擦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像被烧红的铁扫过。
“操！”他踉跄几步，撞在墙上，整条胳膊都快废了。
可就在那团黑雾要撞上对面墙的瞬间，他猛地抽出外卖盒里的桃木钉，横在胸前。
钉子迎风一抖，红绳无风自动，竟然直接把黑雾吸住了！
毒雾像被咬住一样缠在钉子上挣扎，发出“嘶嘶”的声音。桃木钉越来越烫，林野的手掌都被灼红了，可他硬是没松手。
“原来如此。”他盯着钉子上的黑气，眼神冷了下来，“你这义肢，根本不是机器吧？是不是塞了死人的骨头？我说怎么怕桃木。”
黑蝎没说话，脸色却变了。
他左臂猛地抽搐，嘴里“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
林野懂了。
这不是什么高科技改造，是拿尸体零件拼出来的邪门玩意儿。阳气克阴物，桃木钉压的根本不是金属，而是藏在义肢里的怨魂或残魄。
难怪一碰水就卡壳——泡面汤混着铁锈水，本来就是脏东西，再加上桃木引动地下湿气，等于给那点阴气来了个“泡澡去霉”。
他喘了口气，把钉子收好，顺手把最后一张废符垫在下面，防止灵力漏出来。
“下次来，记得换条胳膊。”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凑到黑蝎耳边，“泡面汤我还有，加卤蛋的那种。”
黑蝎咬着牙，手指在地上抓出几道划痕，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转身要走。
可刚迈出一步，他忽然停下。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至少两辆巡逻车正往这边赶。
他皱眉，没回头，反而退到巷子深处的阴影里，贴着墙蹲下。
黑蝎那边却动了动，用尽力气把怀里的微型通讯器塞进排水沟缝隙，然后整个人瘫下去，像是彻底晕过去了。
警察的手电光照进来，扫过污水、断管、翻倒的垃圾桶，最后停在黑蝎身上。
“哎！这儿有人受伤了！”
几个人冲进来，有的叫救护车，有的拍照取证。
林野静静看着，直到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黑蝎身上，才悄悄后退，沿着另一条小巷溜了出去。
外面雨还没停，街角便利店亮着灯，玻璃上全是水汽。他靠在Atm机旁的遮雨棚下，终于敢大口喘气。
右手完全抬不起来了，整条胳膊像被人拿锤子狠狠敲过。他掏出药瓶，倒出两粒止痛片干咽下去，苦得直皱眉。
外卖盒紧紧抱在怀里，像块护身符。他低头看了眼夹层里的桃木钉，布条已经被汗水浸湿，可钉子还在微微发热。
“看来以后得多备几根。”他小声嘀咕，“还得找个靠谱的朱砂卖家。”
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厚厚一层，连月亮都看不见。
手机早就丢了，也没法联系苏浅。她还在货轮上等他回去，说不定已经醒了，正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想到这儿，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力气的笑容。
“等我把这事搞定，请你吃碗热乎的。”他对着空气说，“加双份牛肉。”
说完，他扶着墙站起来，准备绕路回码头。
可刚走两步，他又停下了。
巷子对面，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但驾驶座下方，红光一闪——一下快，两下慢，停顿，再重复。
和黑蝎那个通讯器的信号，一模一样。
林野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帽檐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他没动，也没喊，只是慢慢把手伸进外卖盒，握住了那根桃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