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黑了，视频没了，林野站在网吧门口，风把塑料袋吹得哗啦响。他没动，盯着屏幕反复重启又自动关机，最后干脆把手机塞回裤兜，像埋个死掉的宠物。
王大锤还在抽烟，看见他回来咧嘴一笑：“咋样？热搜第二，标题都改了——《铜钱雨背后的男人：是玄学还是诈骗？》”
“我连电费都交不起，还搞诈骗？”林野摸出烟盒晃了晃，空的，“借一根。”
王大锤递过去，火苗刚点着，旁边一台机子突然“啪”地一声蓝屏，吓得操作员差点跳起来。
“这破电脑又抽风。”王大锤摆手，“老毛病，电源不稳。”
林野吐了口烟，目光扫过那台机子，忽然说：“换个位置吧。”
“你怕电到？”
“我怕算错了。”
他走回角落的老位子，泡面桶还堆在桌角，叉子横七竖八插在桶沿上。他抽出三根，摆成三角形，又从兜里摸出五枚硬币，围在外圈。
“干啥呢？”一个常来打牌的赌客凑过来，“摆摊算命？收费不？”
“免费。”林野头也不抬，“今天手气测一卦，不准不要钱。”
“哟，那你给我看看今晚能不能翻本。”
“报生辰。”
“阳历九月十七，晚上十点左右。”
林野指尖拨动叉子，三根来回换位，嘴里念叨：“离卦主南，动爻在三，东南有变……”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像是被人猛地拉进井底。
枯井、红绳、半张脸——焦黑，只剩一只眼睁着，直勾勾盯着他。
他手指一顿，叉子落地。
“怎么了？”赌客问。
“你今天别往东南走。”林野抬头，“那边有人死了。”
全场哄笑。
“我正打算去城东赌场呢！”那人拍桌，“你说我撞尸去啊？”
“你去也行。”林野捡起叉子，慢悠悠擦了擦，“就是提醒你，踩到尸体别怪我没说。”
王大锤走过来拽他袖子：“你疯了？这话能乱讲？”
“我没讲。”林野笑，“我只是说他手气不好。”
赌客骂骂咧咧走了，人群散开，林野起身去了厕所。其实没尿意，只是躲进走廊，耳朵贴着墙听外面动静。
不到两小时，王大锤的声音炸响：“卧槽！新闻出来了！城东废弃游乐园，枯井里发现尸体！女性，身份不明！”
林野走出来，顺手从垃圾桶翻出个空泡面桶，撕了张废纸，写上九个字：“离卦东南向，枯井缠红索”，塞进桶里倒扣桌上。
“三天内应验，桶不挪。”他拍拍手，“谁掀开谁倒霉。”
说完就坐回位置，打开网页刷本地资讯。新闻配图打了码，但背景里的井口、红绳清清楚楚。法医通报还没出，但他知道，快了。
果然，傍晚消息传开：死者胃中检出金属碎屑，成分与常见铁锈高度相似，具体来源待查。
林野低头看了眼裤兜里的硬币，那道划痕又热了一下，像被谁隔着布掐了一把。
他不动声色，掏出酸辣粉盒，把五枚硬币倒出来排好。玉佩贴着胸口，微微发烫，不是警报，更像是……回应。
这时网吧门被推开，陈岩带着两个警员进来，一身制服，眼神扫一圈，直接落在林野身上。
“你就是林野？”
“是我。”林野双手搁在键盘上，一脸无辜，“我又没逃票。”
“我们接到线索，有人利用迷信活动散布虚假信息，涉嫌扰乱公共秩序。”陈岩翻开记事本，“还有人说，是你预言了尸体位置？”
“我？”林野瞪眼，“我连自己明天吃啥都不知道，还能算死人？”
“那这句话是谁写的？”陈岩指了指桌上倒扣的泡面桶。
“哦，那个啊。”林野耸肩，“赌客输急了，让我帮他算手气，我说他今天不宜出门，他不信，我就写了句玩笑话压桶底下，图个乐呵。”
“压桶底下？现在全网吧都知道你说了‘东南有死人’。”
“那说明他们听力不错。”林野摊手，“但我没报警，也没联系你们，总不能因为我嘴贱就抓人吧？”
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王大锤也帮腔：“队长，小林平时是爱胡扯，但不至于编这种事……再说了，真要算准，他也该去报案，而不是写纸上压泡面桶啊。”
陈岩盯着他，几秒后点头：“行，暂时没人指控你违法。但我们需要检查你随身物品，配合一下。”
“随便。”林野掏出兜里所有东西：手机、烟盒、打火机、五枚硬币、一张皱巴巴的符纸。
陈岩拿起硬币细看：“这锈迹……跟死者胃里的金属成分有点像。”
“全国这么多铁锈，能一样？”林野冷笑，“你要非说这币吃了人，那我建议先查查铸造厂。”
技术警员接过符纸拍照，又检查手机。林野全程坐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时不时瞟向那台曾蓝屏的电脑。
等警察转去问其他人时，他悄悄起身，走到那台机子前坐下。屏幕刚重启，桌面干净，只有回收站图标孤零零挂着。
他没开任何程序，而是用键盘摆卦。
F1到F8，对应八卦方位，ctrl和Alt作阴阳爻位。手指刚碰上F键，屏幕猛地一闪，蓝了。
接着，血红色的六爻卦象浮现中央——离上坎下，未济之卦，爻辞未显，只有一片猩红如浸透的布。
全场瞬间安静。
“我操！”网管扑过来，“这他妈又来了！”
陈岩转身大步走来，还没开口，屏幕“啪”地断电，恢复漆黑。
技术人员赶来拆机检查，林野已经坐回原位，手里捏着一枚硬币来回转动。
“解释一下？”陈岩站他面前，声音低沉。
“解释啥？”林野抬头，“电脑坏了，又不是我修的。”
“刚才那画面，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林野摇头，“可能是病毒？或者电压不稳？你们可以调监控，我碰都没碰主机。”
陈岩眯眼看他，几秒后掏出警官证：“林野，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想起什么，立刻打这个电话。别等我们再来请。”
“我巴不得忘掉这些破事。”林野收下名片，随手夹进烟盒。
警察离开后，王大锤蹲他旁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真看见啥了？”
“我看啥了？”林野反问。
“那屏幕……红得跟血似的。”
林野没答，只是把手伸进酸辣粉盒，摸出另一张符纸。这张没写字，但边缘烧焦了一角，像是被火燎过。
他轻轻摩挲那焦痕，右手虎口的旧疤突然渗出血丝，一滴，落在键盘c键上。
血珠顺着键帽滑落，滴进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