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林家洼的山野，六道沟的山风里混着黄芩和柴胡的清苦香气，林鹤轩的小院就卧在这片晨霭中，石板路被露水打湿，泛着黑石特有的温润光泽。鹞子和清禾并肩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身上的粗布褂子沾着草叶上的水珠，两人刚服下林鹤轩配的丹药，丹田处那股暖暖的力气正顺着四肢百骸慢慢散开，像山间的溪流淌过石缝。
“站稳了，气要沉到肚子里，别跟着胳膊的劲儿飘走。”林鹤轩站在两人对面，袖口沾着晒好的草药末，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的山泉水还冒着热气。他目光扫过鹞子，又落在清禾身上，“鹞子是哥哥，先试试，给清禾妹做个样子。”
鹞子点点头，七岁半的少年比清禾高出小半个头，肩膀虽还单薄，却透着股小男子汉的沉稳。他学着林鹤轩的样子扎下马步，双手平举，掌心向上，指尖微微绷紧。起初那股暖意还在胸口打晃，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雀，可没过片刻，就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沉，直到指尖传来麻麻的痒意。“林爷爷，我感觉到了！”鹞子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孩童的兴奋，却没忘了保持姿势，“那股热乎劲儿跑到手指头尖了！”
清禾站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不到八岁的小姑娘眉眼清秀，额前的碎发被露水沾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跟着鹞子扎马步，可腿肚子忍不住打颤，丹田的暖意也不如鹞子顺畅，刚到胳膊肘就卡住了。鹞子眼角瞥见妹妹的窘境，悄悄往她身边挪了半步，压低声音：“清禾妹，跟着我的呼吸来，吸气时肚子鼓起来，呼气时慢慢往下压，就像咱们在山里吹蒲公英那样。”
清禾听话地跟着鹞子的节奏呼吸，果然，那股阻塞的暖意慢慢松动了，顺着胳膊一路滑到指尖。她忍不住扬起嘴角，刚想说话，却被林鹤轩抬手止住：“别分心，气脉刚通，得稳住。”清禾赶紧收住心神，可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指尖的暖意越来越清晰，像握着一缕小小的阳光。
练完吐纳，林鹤轩转身进了屋，片刻后捧着个木盒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码着几十枚银针，寒光闪闪。清禾眼睛一亮，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鹿皮囊——那是爷爷给她缝的，里面装着二十枚银针，此刻正贴着她的腰侧，冰凉凉的很安心。她解开皮囊，把银针倒在手心，二十枚银针排列得整整齐齐，针尖泛着淡淡的银光，指尖沾到针尾的铜环，还带着一丝体温。
“飞针不光要有力气，还得认准穴位，不然扎错了地方，不仅没用，还可能伤了自己。”林鹤轩拿起一张穴位图铺在石桌上，图纸是用粗麻纸画的，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穴位用朱砂点着，隐约能看出图纸边缘画着六道沟的山形轮廓，“鹞子先学认‘曲池穴’，清禾认‘合谷穴’，记住位置，再练瞄准。”
鹞子凑到图纸前，手指在“曲池穴”的位置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胳膊弯里，肘横纹尽头……”他抬头看向院角的老槐树，树枝上挂着片发黄的落叶，距离大概有三丈远。“林爷爷，我能试试吗？”他拿起一枚银针，指尖捏着铜环，手腕微微抬起。
“别急，先感受气脉。”林鹤轩按住他的手腕，“把丹田的暖意运到指尖，针跟着气走，不是用胳膊甩力气。”鹞子点点头，闭上眼睛凝神片刻，再睁开时，眼神专注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轻一扬，银针“嗖”地飞了出去，却偏了些，擦着落叶钉在了树干上。
“差一点！”鹞子咂咂嘴，有些不服气，又拿起一枚银针。清禾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穴位图，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摸着“合谷穴”的位置，嘴里小声重复：“虎口第一、二掌骨间，近第二掌骨桡侧中点处……”她拿起一枚银针，学着鹞子的样子运气，可指尖的暖意刚聚起来，就散了大半，银针飞出去没多远，就“嗒”地掉在了地上。
鹞子看到妹妹失落的样子，走过去捡起银针递给她：“清禾妹，别急，我第一次也不行。”他指着自己的手背上，“你看，合谷穴在这里，运气的时候别太使劲，就像咱们摘山里的山荆花，轻轻的就行。”他握着清禾的手腕，帮她调整姿势，“手腕再稳一点，气聚在指尖，数三个数再放针。”
清禾跟着鹞子的指引，深吸一口气，心里数着“一、二、三”，手腕轻轻一扬，银针“嗖”地飞出，正好钉在不远处的草靶子上，虽然没中穴位，却比刚才稳了许多。“中了！”清禾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鹞子，脸上满是欢喜。鹞子也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厉害吧，再练几次就能中穴位了。”
两人就这么轮流练习，鹞子悟性高，练了十几次就精准命中了槐树上的落叶，清禾虽然慢些，却也越来越稳，银针每次都能钉在草靶子上。太阳慢慢升高，晨雾散去，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林鹤轩坐在屋檐下，手里搓着草药，看着两个孩子专注的样子，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中途清禾奶奶端着一摞玉米饼过来，饼还热乎着，上面撒着少许白糖——那时候白糖是稀罕物，只有过节才舍得吃。“孩子们，歇会儿，吃点东西再练。”奶奶的声音带着滦平山里人的爽朗，“山里的孩子要慢慢磨，就像这草药，得慢慢晒才管用。”
鹞子接过玉米饼，先递了一块给清禾：“清禾妹，你先吃。”清禾接过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松鼠。鹞子自己也咬了一大口，玉米的清香混着白糖的甜味，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山里打猎，爷爷总会把仅有的糖块留给自己。
吃完玉米饼，两人又接着练习，这次林鹤轩教了他们“分气针法”——一枚银针飞出，能同时带动两股气脉，威力更大。鹞子学得认真，很快就掌握了窍门，他运气于指尖，银针飞出，不仅命中了落叶，还把落叶分成了两半。清禾看得眼睛发亮，也跟着练习，可她的气脉还不够稳，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急，你还小，气脉没那么强。”鹞子走到她身边，帮她擦了擦汗，“我再给你演示一次，你看着我的手腕。”他放慢动作，运气、扬手、飞针，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清清楚楚。清禾认真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等鹞子演示完，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银针再次尝试。
这次，银针飞出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气流，虽然没把落叶分开，却稳稳地钉在了落叶中心。“成了！”清禾欢呼一声，扑到鹞子身边，抱住他的胳膊，“鹞子哥，我成功了！”鹞子摸了摸她的头，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可以。”
就在这时，清禾腰间的玉盒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揣了只小虫子，顺着她的腰侧传来细微的触感。她愣了一下，伸手摸向玉盒，震动越来越明显，紧接着，一道淡淡的绿光从玉盒缝隙里透出来，投射在地上的穴位图上。绿光勾勒出的线条正好和穴位图重合，而且在“百会穴”的位置，绿光格外明亮，隐约能看到绿光里映着六道沟的山形，和穴位图边缘的轮廓一模一样。
“这是……”林鹤轩看到绿光，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眼神凝重地盯着玉盒，“这玉盒里藏的玄机，怕是和咱们滦平的山有关。”鹞子和清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一直带在清禾身边的玉盒，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
绿光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玉盒也停止了震动，恢复了平静。可院子里的三人都没说话，林鹤轩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鹞子握着拳头，心里既兴奋又好奇，清禾则轻轻抚摸着玉盒，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细微的震动。
太阳渐渐西斜，山风变得凉爽起来，带着山间草木的气息。林鹤轩终于开口：“这玉盒的秘密不简单，以后你们带着它，切记不要轻易示人。”他看向鹞子，“你是哥哥，要护好清禾妹，也要护好这玉盒。”鹞子重重地点头：“林爷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清禾妹和玉盒。”
清禾也用力点头，把玉盒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里面藏着整个滦平山野的秘密。两人收拾好银针，跟着林鹤轩进屋，林鹤轩又教了他们几个基础的医术口诀，还拿出一本草药图谱，上面画着滦平山里常见的草药，标注着功效和用法。鹞子和清禾看得认真，时不时互相提问，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只剩下草药的清香和两个孩子清脆的声音。
天色渐暗，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林鹤轩送两人到院门口：“回去的路顺着山谷走，灵雕夜间不会出动，安全得很。”鹞子牵着清禾的手，点点头：“谢谢林爷爷，我们会小心的。”两人转身走进暮色里，身影渐渐融入林家洼的山野中，腰间的玉盒安静地贴着清禾的腰侧，仿佛在酝酿着下一个秘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玉盒里的玄机，不仅关乎他们的命运，更关乎整个滦平山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