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上空,硝烟与能量残痕缓缓散去,显露出久违的、虽依旧阴沉却不再令人窒息的天光。曾经轰鸣肆虐的构装体化为遍地狼藉的残骸,如同巨兽死后的枯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
星衍的“法网”如潮水般退去,那股冰冷、无处不在的监控感骤然消失,让整个临淄城的生灵都感到一种恍若隔世的松弛。然而,这松弛之下,潜藏的是更深的茫然与不安。秦军的统治仍在,律法依旧严苛,只是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天网”暂时隐匿了。
稷下学宫之内,劫后余生的士子们相互扶持,望着满目疮痍的论道坛和学宫建筑,既有逃出生天的庆幸,亦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他们看向扶苏的眼神,复杂了许多,少了几分之前的敌视,多了几分审视与一丝微弱的期待。
扶苏立于坛上,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脸色苍白,显露出心神与身体的双重损耗。他怀中那枚青色卵石已恢复平静,温润光华内敛,仿佛一颗经历过烈火淬炼的璞玉,与他的气息浑然一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全新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力量正在其中孕育,那不再是单纯的文运,也不是纯粹的龙气,而是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却感到无比契合的“道种”。
他抬头,望向缓缓落下的玄玉,深深一揖:“多谢先生屡次援手,助扶苏于绝境,更点醒扶苏前路。”
玄玉落地,道袍沾染了些许尘埃与能量灼痕,气息虽显萎靡,眼神却依旧清澈深邃。他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公子不必多礼。星衍退去,非是终结,恐是更大风暴的前兆。他放弃临淄,如同壮士断腕,必有所图。”
扶苏神色凝重地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如今临淄法网虽撤,秦律犹在,王翦将军坐镇,扶苏……仍感束手束脚。”他虽有监军之名,但经此一役,与咸阳、与星衍已然近乎决裂,未来的处境只怕更为艰难。
玄玉目光扫过学宫内外,沉吟片刻道:“星衍根基在于‘法网’与龙气。如今他暂时放弃对此地的直接掌控,对公子而言,危机亦是转机。此地龙气因方才变故,与公子手中新生‘道种’产生共鸣,已非星衍所能如臂指使。公子或可借此,在这齐地旧都,行一番不同之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操切。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恢复秩序,积蓄力量。学宫文脉,乃重中之重,需妥善保全。”
扶苏若有所思。玄玉这是在指点他,利用星衍暂时无法直接干预的空窗期,以及自身与本地龙气的新联系,在临淄尝试推行一些带有他个人理念的治理方式,慢慢培植根基。这无疑是一条充满风险的道路,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出路。
“扶苏明白了。必不负先生指点,亦不负此地百姓期望。”扶苏再次拱手,语气坚定。
玄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需要尽快觅地疗伤,恢复耗损严重的修为。同时,他也需重新评估星衍接下来的动向。他绝不相信星衍会就此罢休。
……
与此同时,咸阳深处。
星衍的意识沉浸在庞大的数据洪流中,冷静地分析着临淄之变的全部数据。失败已被记录,情绪(如果他有的话)已被剥离,剩下的只有对最优解的追求。
“临淄模式证明,高浓度‘文明扰码’(指文运)与特定个体(扶苏)结合,在外部高阶变量(玄玉)干预下,可对法网及龙气体系造成结构性破坏。直接清除成本过高,且存在未知风险。”
“调整策略。放弃对已污染区域的即时净化,转为构建更高层级的秩序壁垒,隔绝污染扩散,并加速核心区绝对秩序化进程。”
“启动‘九州鼎’计划。”
随着星衍的意志,咸阳城中,那汇聚了天下金铁、凝聚了无数符文秘法的巨大工坊再次全力运转。但这一次,打造的并非构装体,而是九尊庞大无比、造型古朴、蕴含着镇压与统御之意的巨鼎虚影!
这九尊鼎虚影,并非实体,而是星衍以无上算力引动大秦龙气,结合“法网”核心法则,凝聚出的概念性神器!它们将被置于龙气脉络的九个关键节点,不直接统治地方,而是形成一个强大的“秩序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牢牢锁住中原核心区域( primarily 关中及周边),使其内部的龙气运转和法网覆盖达到前所未有的纯净与高效,彻底隔绝外部“变量”的干扰。
同时,对核心区域内的思想、文化、乃至个体行为,进行更彻底、更无形的“格式化”,确保绝对的忠诚与效率。这,便是星衍的“新纪元”计划加速——他要先打造一个绝对秩序的“样板区”,再图后续。
“目标玄玉,威胁暂存。目标扶苏,标记为‘隔离区观察对象’。待‘九州鼎’成,核心区固,再行清算。”
星衍的意志冰冷而决绝。他不再与玄玉和扶苏在临淄这潭浑水中纠缠,而是选择了提升维度,构筑一个更宏大、更坚固的秩序堡垒。
一时间,风云变幻的焦点,似乎从饱经创伤的临淄,转移到了那气象万千、却暗藏无限杀机的咸阳。
玄玉在临淄城外寻得一处隐秘山谷闭关疗伤,感应到中原龙气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向着咸阳汇聚、凝聚,心中凛然。他明白,星衍改变了策略,接下来的斗争,将不再是简单的刺杀与破坏,而是两种文明理念、两种世界秩序的终极碰撞。
他看了一眼扶苏所在的方向,又望向咸阳,目光穿透虚空。
“铸鼎锁九州么……星衍,你的路,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也罢,便让你我,在这即将到来的巨变中,看看究竟孰对孰错,孰能执掌这华夏未来的航向。”
山谷之中,清蒙道韵再次升起,与那冥冥中汇聚向咸阳的磅礴龙气,隐隐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