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灵雾如同一锅煮沸的墨汁，自天际线翻涌而来，翻滚的浪涛中夹杂着碎裂的星屑与枯萎的灵根残骸，仿佛整片天地都在腐烂。那不是寻常的雾气，而是由亿万缕精纯魔气凝聚而成，呈灰黑中透着暗紫，仿佛凝固的血痂与腐烂的魂魄交织成的死亡之幕。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如同无数毒蛇在舔舐金属，连高天之上本该澄澈的阳光也被染成病态的暗紫色，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宛如天地也在溃烂。
风停了，鸟兽绝迹，连最坚韧的藤蔓都在雾气边缘蜷缩枯萎。启明城的护城河泛起诡异的泡沫，水面上漂浮着翻白的鱼尸，鱼眼空洞，口吐黑血——那是地脉被污染的征兆。
“那是什么鬼东西？”灵田高台上，一名年轻的阵法执事望着逼近的雾团，脸色发白如纸，指尖微微颤抖。他名叫林砚，是阵法司最年轻的天才，平日里总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从容，此刻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铜制的盘面竟开始氧化发黑，边缘剥落出绿色的铜锈，如同被岁月瞬间侵蚀了千年。“魔气浓度……超出了监测上限！地脉波动紊乱，灵田根系正在断裂！这……这不可能！监测阵法可是上古遗阵！”
“不可能？”一声冷哼从他身后传来。苏倾月立于高台边缘，银发在魔风中狂舞，如同被狂风撕扯的银丝，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微弱的星辉，仿佛她整个人正与夜空中的星河共鸣。她眉心的星印熠熠生辉，眸光如寒潭深水，“林砚，你忘了《古魔录》里的记载？‘蚀灵雾出，地脉泣血’——这是魔族最阴毒的攻城之术，专破灵阵，吞噬生机。”
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砚低下头，额角渗出冷汗。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遗言：“若见蚀雾，速启地脉封印，否则，城必破。”
“苏执事……我们……来得及吗？”他声音发颤。
苏倾月没有回答，只是望向东南方，眼中星芒流转。她能“看”到地脉的哀鸣——那是一条条金色的脉络在黑雾中断裂，如同被剪断的丝线，每断一根，城中的灵力便衰弱一分。
“是‘蚀灵雾’！”她声音陡然拔高，如钟鸣谷应，“能吞噬灵力，污染地脉，连世界树的嫩芽都能化为枯灰！东南方的灵田已有反应——灵麦在枯萎，地脉在哀鸣！”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东南角的灵田泛起浓重的黑气，原本金黄饱满的灵麦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麦芒蜷曲如垂死的虫豸，扎根的土壤也从肥沃的褐色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黑色，裂缝中渗出腥臭的黑水，蒸腾起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几株百年老桃树轰然倒下，树根裸露，竟如被啃噬过的白骨。一只灵雀从枝头坠落，羽毛尚未触地，便已化为灰烬。
“陈默！”叶青羽厉声下令，声音如刀劈开凝滞的空气，眼中寒光迸射，“启动‘灵田净化阵’！用储备的灵米粉末混合回春草汁液，沿地脉节点撒下去，构筑临时防线！快！若地脉断绝，全城灵阵皆废！”
“是！”陈默虎目圆睁，铠甲上的符文因灵力激荡而闪烁。他早已带着工匠们备好物资，此刻大手一挥，数十名士兵推着沉重的 carts 冲向东南灵田。carts 上装满了麻袋，里面是磨得极细的灵米粉末，袋口敞开，金色的粉末在风中飘散，如星尘洒落。当粉末与蚀灵雾接触时，发出“噼啪”的爆鸣声，如同星火撞入油锅，腾起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甜与药香交织的奇异气味——那是生命与腐朽碰撞的气息。
“赵猛！”叶青羽转向通讯器，声音冷如寒铁，“西城门加强戒备！蚀灵雾可能携带魔族奸细，凡靠近城门者，无论人畜，必须经地脉印查验！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大人放心！”赵猛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显然已将城门的防御提到最高，“属下刚让人在城门内侧布了‘回春草结界’，魔气一沾就会显形，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另外，我已命人将‘镇魂钟’搬至城楼，一旦发现魔气渗透，立刻鸣钟示警！”
蚀灵雾蔓延的速度极快，半个时辰内便已笼罩了启明城的东、南两侧。金光组成的地脉光膜上，开始出现一个个黑色的斑点，如同墨滴落在宣纸上，缓慢却顽固地扩散。斑点所至，光膜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琉璃在龟裂。风中传来低沉的嗡鸣，那是蚀雾虫在啃噬阵法的哀鸣，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灵魂。
“阵法能量在流失！”阵法司的老执事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玉尺不断敲击地面，试图稳住阵眼，声音带着颤抖，“东南巽位的地脉节点快撑不住了！那里的灵田本就薄弱，蚀灵雾专攻此处，像是……像是被精准计算过的一样！难道……有内鬼？”
叶青羽眸光一冷，扫过在场众人，无人敢与他对视。他心中已起疑云——蚀灵雾的进攻路线、地脉弱点的暴露、母虫的精准投放……这一切，绝非偶然。
“现在不是查内鬼的时候。”他沉声道，“先守住城。”
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正是城中最古老的一片灵田，土壤下的地脉分支纤细如丝，却承载着全城三成的灵力供应。此刻，那地脉已被黑气缠绕，如同被毒蛇绞住的血脉。光膜上的斑点在那里汇聚成一个拳头大的黑洞，边缘扭曲，隐约能看到雾中闪烁的猩红光点——那是魔族的“蚀雾虫”，一种以灵力为食的微型魔物，通体漆黑，口器如钻石般锋利，正贪婪地啃噬着阵法的灵能。
“苏倾月，借你星辰之力一用！”叶青羽猛地跃起，人皇鼎碎片在手中爆发出璀璨金光，鼎身浮现出古老的铭文，如同沉睡的神明苏醒。金光所照，蚀灵雾自动退散三尺，空气中留下一道灼烧的焦痕，地面龟裂，露出下方幽深的地脉裂隙。
苏倾月没有犹豫，指尖凝聚出一道银色星芒，如银河垂落，隔空打入叶青羽体内。星芒与鼎碎片的金光融合，让他周身泛起金白交织的光晕，仿佛披上了一层神只的战甲。蚀灵雾一靠近便被灼烧，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缕缕黑烟，空气中弥漫着魔物焚化的恶臭。
“跟紧我！”叶青羽双脚在光膜上一点，竟如踏平地般冲向东南节点，每一步都踏出一圈涟漪般的金光，仿佛在虚空中踏出星辰轨迹。陈默带着射手们紧随其后，神弩营的破邪弩已上好箭，箭头涂抹着灵米浆与回春草汁液的混合物，在光晕中闪烁着金色的微光，箭簇轻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战马在嘶鸣。
抵达东南节点时，黑洞已扩大到丈许宽，数十只巴掌大的蚀雾虫正趴在光膜内侧，啃噬着金色的光芒，虫身漆黑，口器却如钻石般锋利，每啃一下，黑洞便扩大一分，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焦灼的混合气味。一只虫子甚至钻入了地脉裂隙，正试图啃噬地脉核心。
“放箭！”陈默怒吼。
十支破邪弩箭同时射出，精准地命中蚀雾虫。金色的箭簇刺入虫身，灵米浆的生机能量瞬间爆发，蚀雾虫发出尖锐的嘶鸣，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油纸，迅速蜷缩成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
“还没完！”叶青羽盯着黑洞外侧，那里的蚀灵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阴影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骨甲，六只复眼在雾中闪烁着猩红的光——那是魔族的“蚀雾母虫”，如小山般庞大，腹下不断产下卵囊，每一只卵都在蠕动，即将孵化成新的蚀雾虫。
“母虫在雾中产卵！必须杀了它！”苏倾月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喘息，星辰灵体的光芒已明显黯淡，唇角渗出血丝，“我用星辰之力锁定了它的位置，在黑洞外三十丈处！但它在移动，速度很快！而且……它有护盾，普通攻击无效。”
叶青羽深吸一口气，将人皇鼎碎片抛向空中。碎片悬在黑洞上方，金光骤然爆发，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强行将蚀灵雾向外推开，露出雾中那只如同小山般的母虫。母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鸣，六只复眼同时爆出血花，虫血如墨雨洒落，被地脉光膜挡住，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腥臭。
“就是现在！”
陈默亲自扣动扳机，一支特制的破邪弩箭呼啸而出。这支箭的箭杆是用幽冥峡谷的“镇魂木”制成，箭头镶嵌着一小块阵眼玉碎片，射出时竟带着龙吟之声，穿透蚀灵雾的阻碍，精准地射向母虫的复眼。
“嘶——！”
母虫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雾中剧烈翻滚，最终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雨。失去母虫控制的蚀灵雾开始紊乱，原本凝聚的黑雾渐渐散开，露出后面零星的魔族飞行器——那是用来投放母虫的“幽浮艇”，此刻正试图转身逃跑。
“机械族星舰！请求支援！”陈默对着通讯器大喊。
“收到！”零的电子音响起，紧接着，三艘银白色的星舰从启明城后方升空，舰首的主炮发出刺眼的白光，如同三颗微型太阳同时升起，精准地命中幽浮艇。爆炸声在雾中响起，墨绿色的虫血如同雨水般落下，被地脉光膜挡住，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坑洞。
随着母虫被击杀，东南节点的黑洞开始缓慢收缩，地脉光膜上的金光重新覆盖过来，将残留的黑气驱散。灵田中的灵麦虽然枯萎了大半，但根部的土壤已恢复褐色，隐隐有新的嫩芽破土而出，带着晶莹的露珠，在微光中闪烁如泪。
“暂时稳住了。”叶青羽接住落下的人皇鼎碎片，掌心已被鼎的高温烫出红痕，血丝渗出，却未觉疼痛。他低头看着那道伤痕，忽然冷笑：“这伤，就当是给墨尘的回礼。”
“但这只是开始，”他抬眼望向城外，声音低沉却如雷鸣，“墨尘既然动用了蚀灵雾，说明他准备强攻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返回祭坛的路上，城中的景象让人心沉——蚀灵雾虽退，但东、南两侧的街道上，不少灵植已枯死，墙壁上的符文黯淡无光，几家靠近雾区的民宅，门窗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木屑如灰烬般飘落。百姓们正用灵米粉末擦拭，脸上满是疲惫，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焦土的混合气味。
“叶大人！”街角的王铁锤扛着一把大锤，正带领铁匠铺的伙计们加固街垒。他们用熔化的灵铁浇筑出一道矮墙，铁水在夜色中流淌如熔岩，矮墙上镶嵌着回春草的根茎，泛着微弱的青光。“您看这‘铁壁障’，能挡住蚀雾虫啃咬！我们还备了五十把‘地脉鸣’，给守城的兄弟送去！”
叶青羽看着矮墙上泛着青光的灵铁，点了点头：“好样的。告诉大家，蚀灵雾怕灵米和回春草，只要守住地脉节点，雾就进不来。人心不散，城便不破。”
少年“后阵童子兵”带着一群孩子跑了过来，他们背着装满灵米粉末的布包，正挨家挨户分发，脚步轻快却坚定。少年脖子上的地脉玉牌闪着微光，显然刚用过里面的灵力。“叶大人，我们按您说的，组织了‘传讯队’，哪家有情况，我们立刻报给阵法司！”
“做得好。”叶青羽摸了摸少年的头，指尖传来孩子发烫的体温，“记住，保护好自己，就是帮大忙。”
回到祭坛时，苏倾月正与阵法司的执事们调整阵法。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星辰灵体的光芒黯淡了不少，唇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但眼神依旧坚定如星。“我发现蚀灵雾的弱点了——它怕‘生命波动’，越是密集的活物，雾就越难侵蚀。我们可以让百姓集中到灵田周围，用他们的生机加固地脉阵。生机不绝，阵法不灭。”
“这办法可行。”陈默立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灵田是地脉核心，生机最浓，百姓聚在那里，既能得到保护，又能为阵法供能。这是——以民为盾，以心为阵。”
叶青羽望向城外，蚀灵雾虽退，但天际线的暗紫色愈发浓郁，如同一块巨大的尸布覆盖天穹。隐约能看到魔族舰队的轮廓在雾中移动，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偶尔闪过一道猩红的光，那是战堡的魔眼正在锁定目标。
他握紧手中的人皇鼎碎片，鼎身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在呼应他的决心，也仿佛在低语着远古的誓言。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遍全城，清晰而有力，如同晨钟响彻长夜，“所有百姓即刻向灵田区域转移，由童子兵引导，不得拥挤；神弩营、机械族星舰、守城部队，各就各位，准备迎接魔族主力——”
“今日，我们以地为盾，以民为甲，让墨尘看看，启明城的骨头，有多硬！”
祭坛上空，人皇鼎碎片的金光与苏倾月的星辰之光交织，注入地脉阵眼。整座启明城的光膜再次亮起，这一次，金光中融入了无数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气息——那是百姓们的生机，如同点点星火，汇聚成燎原之势。光膜之上，隐约浮现出一座古老城池的虚影，城中人影绰绰，有老者持杖，有少年执剑，有妇人抱婴，有农夫扶犁——那是启明城千年的魂，万民的愿。
城外，墨尘站在“血瞳战堡”的最高处，披风在混沌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光膜上重新亮起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点意思。传令，‘血瞳战堡’准备——我要亲自看看，这地脉阵，究竟能撑多久。”
战云密布，金光与黑雾在城墙内外对峙，如同光明与黑暗的终极较量。风中，传来远处战鼓的闷响，如同大地的心跳，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