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清了清嗓子，粗糙的手掌在膝盖上蹭了蹭，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沙哑：“老夫活了六十多，从恒帝那会儿就守着这诸县。
那时候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地里收的粮有时还不够交税，逃荒路上饿死的人能排满半条河；后来陶谦、刘备、吕布轮流占徐州，今天兵来明天兵走，咱们老百姓连门都不敢出。”
老人顿了顿，眼里忽然亮了些，“可这十来年不一样了！官府分了田，教咱们使用新耕犁和沤肥技术，后来还推广了棉花和新稻种，家里囤的粟米能吃到后年开春，孩子还能去学堂认几个字。今天这事儿，跟以前比，真不算啥！”
“是啊！以前逃荒的时候，我家娃差点饿死，现在顿顿能吃上饭！”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家去年还盖了两间新土房，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至少不挨饿了，这就比啥都强！”
议论声像温煦的风，拂过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曹铄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大家说的话他相信，可是他更加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放任地方政府这样做，加在百姓身上负担就会越来越重。
等议论声渐渐小了，曹铄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温和，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华夏是咱们自己的国家，不能只满足于‘不挨饿’。
朝廷以前或许是把‘吊着大家饿不死’当治理天下的目标，但现在，我们要奔着更好的日子去——今后谁都不用为一口吃的发愁，谁都不用怕被随便欺负，这才是咱们该追求的日子。”
“嘿嘿嘿……”这话逗得百姓们都笑了，连抱着孩子的妇人都忍不住揉了揉孩子的头，眼里满是期待。
曹铄转头看向身旁的陈院长和胡科长，抬手示意两人：“今天请他们二位来，是想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这位是诸县法院的陈院长，今后谁受了委屈，要打官司、要判对错，都找他；这位是警察科的胡科长，要是遇到坏人、丢了东西，要抓嫌疑人、找证据，就找他。”
陈院长和胡科长连忙站起身，对着百姓郑重地鞠了一躬，动作比平时更显郑重。
百姓们看着两人诚恳的样子，广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拍得手掌发红都没人停下。
等掌声落了，曹铄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不过大家要记住，想让国家更公平，光靠政府、司法和百姓大会还不够，最关键的是咱们自己——要懂得保护自己的利益。
就像今天城西收费的事，律法没说能收，他偏要收，这就是违法。你们不仅可以不给钱，还得联合起来主动去告政府，不用担心报复。”
曹铄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谁敢因为你们告官就报复，华夏司法部门定要让他倾家荡产，三代人都不许入仕！还要坐牢。”
人群里静了一瞬，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挠了挠头，大声问道：“大丞相的意思是，只要律法没说能收的税，咱们就都不用交呗？”
“说得对！”曹铄笑着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不光是税收，所有官府要做的事，只要律法没明确说‘可以做’，就不能做。
这叫啥？这叫‘对公权力来说，法无授权不可为’——政府的权力，得在律法的框框里走，不能由着他们随便来。”
他怕百姓听不懂，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重复了“法无授权不可为”。
广场上的人都竖着耳朵听，有人悄悄跟身边人念叨着这句话，有人干脆掏出随身的炭笔，在手上画着记下来。
这些百姓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你对他们多一分真心，多一分实在，他们就愿意用十倍的信任来回应——刚才还有人悄悄把自家刚蒸的窝头往曹铄身边递，有人捧着陶罐，想让他喝口热水。
阳光渐渐西斜，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县政府门前的广场上，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对峙，只剩下满是暖意的交流，连风里都带着几分踏实的味道。
广场上的议论声渐渐收了，百姓们你推我让，目光却都落在曹铄身上——刚才憋了一肚子的话，此刻终于敢慢慢问出口。
最先举起手的是二牛，他攥着粗布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憨直：“大丞相，俺想问……今后不会再像以前朝廷那会儿吧？出门要一大堆手续，出个村都得看当官的脸色，难如上青天？”
曹铄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音里满是温和：“二牛，看你这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天下乱了二十多年，你倒还知道朝廷的旧事？”
“哈哈哈……”这话逗得满场百姓都笑了，连二牛自己都红了脸，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村里老人说的，说以前出村得找里正开证明，县里盖印，官差还得卡油水，不然就说你是逃犯。”
笑声渐渐淡了，曹铄收起笑意，眼神变得格外郑重，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将来一定会变。”
这话一出，刚放松的人群瞬间静了，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里满是惊惶。
曹铄看在眼里，立刻说道：“但只会变得更好更方便！今后没人敢随意欺压百姓，更不会有皇帝王爷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咱们华夏的百姓，今后抬头走路，腰杆都能挺得笔直！”
“好！”
像是憋了许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数千人的欢呼瞬间炸响，掌声拍得震天响，连县政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似的震了震。
有人激动地挥舞着草帽，有人拉着身边人的手喊着“好日子要来了”，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连街口都挤满了探头探脑的百姓。
邓展悄悄凑到曹铄身边，压低声音提醒：“大丞相，人太多了，万一发生踩踏就糟了，得小心些。”
曹铄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拥挤的人群，却依旧沉稳：“没事，百姓心里明白，不会乱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转头对胡科长递了个眼色，胡科长立刻会意，挥手让身后的警员分散到人群边缘，轻声引导着秩序，避免有人被挤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