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渊内一个身着朴素灰色布衣的女人，赤着双足，站在那里。
她很美，是一种洗尽铅华、却依旧惊心动魄的美。
只是那张脸上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
林风出现的时候，没有半点征兆。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摸了摸下巴。
【嗯？炼虚巅峰，道韵很奇特，是寂灭的味道。】
【这气质，这脸蛋，这身材……】
【啧，极品啊。看这打扮，灰布麻衣，赤着脚，像是刚从哪个穷乡僻壤跑出来的俏寡妇。】
【可她身上那股子圣洁和决绝交织的味儿，又藏不住。有趣。】
姜洛神也看见了他。
黑金色的华丽战袍，龙纹盘踞，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风现在的样子反倒更像是哪个世家出来游历的贵公子。
可林风只是站在那里，那股无形的威压，就让姜洛神感到一阵心悸。
“姑娘，你在这儿站半天了，是迷路了，还是想不开，准备跳下去洗个澡？”
林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洛神没有理会林风的调侃，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
“如果神明的道路，尽头是伪善与屠戮。”
“那么，魔的道路，尽头又是什么？”
林风愣了一下。
【哟，文艺女青年？一上来就整这么深沉的话题？】
林风笑了笑：“我说姜洛神，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可惜，你问错人了。”
“我不是什么哲学家，也不是教书先生。我只是个……嗯，他们口中的魔头。”
“魔的道路尽头是什么，我不知道。”
林风摊了摊手，一脸坦诚。
“可能还是屠戮，也可能……是开创一个新的世界。谁说得准呢？”
他走近几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姜洛神。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的道路尽头是什么。”
“那就是，谁想让我死，我就让他先死。谁敢动我的人，我就灭他满门。”
“正道也好，魔道也罢，规矩，是强者定的。历史，是活下来的人写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姜洛神的身子微微一颤。
这些话，比稷下学宫里那些圣贤大道理，要刺耳得多，也真实得多。
她沉默了。
林风也不催促，反而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
“道心彻底碎了？”
“啧啧，可惜了。不过没关系，碎了就碎了，不破不立嘛。”
“正好，我这里缺个端茶送水的丫鬟，我看你挺合适。要不，你留下来？”
“包吃包住，月薪……嗯，月薪没有，但可以让你天天看帅哥。”
姜洛神：“……”
她本以为，林风已经成长成一个残暴、阴冷的魔君。
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正经的家伙。
悲伤和绝望的情绪，竟被他几句话搅得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风身后，单膝跪地。
是影一。
“主人。”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热。
“太初圣地……疯了。”
姜洛神心头一紧。
林风脸上的笑容消失。
“说。”
“他们启动了【上古寂灭阵】的最后程序。”
“整个中天神州八十一座【血引大阵】已经与主阵连通，随时可以献祭数千万凡人。”
“同时，他们向整个大陆宣告，是您布下的【血引大阵】，欲行灭世之举。”
“神剑阁等十几个宗门已经响应，组建讨魔联盟，正向此地进发。”
“他们还收买了北境蛮族，在姬氏神朝边境制造大规模冲突，神朝禁军主力已被牵制。”
贼喊捉贼。
釜底抽薪。
孤注一掷。
好一盘连环毒计！
姜洛神听得遍体生寒，她终于明白，大先生为何说她此去是趟浑水。
这已经不是浑水了，这是一个足以将整个大陆都拖下水的巨大漩涡！
“呵。”
林风发出一声冷笑。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杀意。
“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
“立刻将所有【血引阵】的阵眼位置，以及我给你的反制阵图，全部传给魔后。”
“告诉魅刹，让她的人准备好……接收一份大礼。”
“是！”影一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林林风这才重新看向姜洛神，只是此刻的他，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
“你都听到了？”
姜洛神点了点头，嘴唇有些发白。
“现在，你还觉得，这个世界需要调停吗？”
姜洛神无言以对。
林风转身，不再看她，声音传遍了整个恶人谷。
“所有恶人谷的渣滓们，都给老子滚出来！”
……
轰！轰！轰！
一道道气息强横的身影从各个洞府冲天而起，密密麻麻地落在黄泉渊前的巨大广场上。
数百名修士，个个凶神恶煞，魔气滔天。
他们看着广场中央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都听清楚了。”
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太初圣地那帮伪君子，为了杀我，在外面布下了大阵，准备宰了上千万凡人当柴烧。”
“现在，他们还反咬一口，说这事是我干的。纠集了一帮走狗，要来踏平我们恶人谷。”
广场上一片哗然。
“草！这帮正道孙子，真他娘的不要脸！”
“杀凡人炼法？这他妈比我们还魔道！”
“干他娘的！”
群情激奋，骂声震天。
这群恶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和底线。
血祭凡人这种事，在他们看来，也是最下作、最令人不齿的。
更何况，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们自己家门口。
“都安静！”
林风一声低喝，全场鸦雀无声。
“他们想玩，老子就陪他们玩到底。”
“今天，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追随我，杀上中天神州，将太初圣地连根拔起！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全部踩在脚下！”
“从今往后，我们不当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们要当这玄天大陆的……新规矩！”
当规矩？
这个念头，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吼！”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愿随魔君，踏平太初！”
“杀！杀！杀！”
看着下方那一张张狂热的脸。
他张开双臂。
“很好。”
“既然要掀桌子，那就要掀得彻底一点！”
“现在，感受本君的力量！”
轰——！
恐怖的力量，以林风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是由最精纯的龙魔之力构成的能量风暴，黑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广场。
“啊——！”
广场上的恶人们发出痛苦的嘶吼。
那股力量霸道无比，冲刷着他们的经脉，洗涤着他们的肉身，甚至灼烧着他们的神魂。
一些修为驳杂、根基不稳的家伙，当场就爆成了一团血雾。
但凡是能抗住这第一波冲击的，都感觉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他们体内多年修炼留下的驳杂魔气、暗伤隐患。
在这股精纯至极的龙魔之力冲刷下，被强行清除、净化。
他们的修为瓶颈，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开始寸寸松动！
“我的瓶颈……破了！我到炼虚中期了！”
“哈哈哈哈！老子卡在合体初期三千年，今天终于突破了！”
痛苦的嘶吼，逐渐变成了狂喜的咆哮。
整个恶人谷的实力，在这一刻，得到了质的飞跃！
林风内心毫无波澜。
他收回力量，俯视着下方气息暴涨、对他愈发狂热的众魔。
“所有合体期修士！”
“整备你们的队伍，一个时辰后，随我出征！”
“目标，中天神州，太初圣地！”
“是！”
……
安排好一切，林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再次进入了黄泉渊的最深处，那座属于他和魅刹的魔皇行宫。
他盘膝而坐，噬仙战矛横于膝上。
时间不多了。
他要在决战之前，将这件凶兵，变得更凶！
【湮灭法则，融！】
林风将自己对法则的感悟，毫无保留地注入战矛之中。
嗡嗡嗡——
噬仙战矛剧烈地震颤起来，矛身上的黑金龙纹活了过来，发出一阵阵龙吟。
那锋锐无匹的矛尖，开始被一抹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所包裹。
空间，在矛尖周围，无声地塌陷、湮灭。
与此同时，林风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了【同心泉印记】。
一片旖旎的风景中，魅刹慵懒的身影浮现。
“小混蛋，这么快就想我了？”
“想，天天都想。”林风的意识体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不过这次是正事。”
他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你率领西陲的势力，化整为零，潜入中天神州。”
“等我攻打太初山门时，你的人，就负责给我点燃那八十一座烟花。”
“我要让太初道君亲眼看看，他辛辛苦苦为我准备的大餐，是怎么把他自己撑死的。”
魅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捧着他的脸，冷艳的眸子里满是柔情。
“主攻太初圣地，太危险了。”
“放心，你男人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林风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顺便帮我扫清外围就行。”
“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
魅刹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意识断开。
远在西陲之地的魔皇大殿中，魅刹猛然睁开双眼。
“传令！”
“极乐天所有统领级以上魔修，立刻集结！”
一道道魔影，从西陲各处，向着东方潜去。
一张由魔道势力组成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在恶人谷。
杀气冲天。
所有恶人都在磨刀霍霍，舔舐着自己的兵器。
他们知道，一场决定他们命运，决定整个大陆格局的战争，即将开始。
黄泉渊深处。
林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握住了悬浮在面前的噬仙战矛。
此刻的战矛，黑金交织，矛尖处。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电弧，那是空间被湮灭的迹象。
纯粹的湮灭之力从矛身溢出，连光线都被吞噬。
林风站起身，一步踏出，已然出现在恶人谷上空。
他手持战矛，遥遥望向中天神州的方向。
“太初圣地……”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