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凡很不开心。
肚子饿，身上没力气，师父和神仙姐姐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理自己。
天上的那个坏老头也还在，嗡嗡嗡地说话，好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打了一架吗？
打赢了，不就应该回家吃饭了吗？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陈小凡简单的脑回路无法理解眼前复杂的状况。
陈小凡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舒服，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天上那个紫黑色的漩涡，和里面那个讨厌的家伙。
只要把他弄消失，是不是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
师父就会过来摸自己的头，神仙姐姐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也不会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了。
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对，就是这样。
这个念头在陈小凡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陈小凡原本有些委屈和茫然的表情，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孩童般的天真和纯粹，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就像潮水退去后，露出了底下坚硬冰冷的礁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漠然。
那不是冷酷，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不将万物放在眼里的无视。
仿佛在陈小凡眼中，天空，大地，远处的冰山，飞舟上的众人，乃至天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元婴老魔，都和路边的石子，地上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存在，或者不存在，都引不起陈小凡丝毫的情绪波动。
陈小凡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穿透了层层的云雾和魔气，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紫黑色漩涡的中心。
这一刻，一股无形的气场，从陈小凡身体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灵力威压，也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更加……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东西。
一种仿佛与生俱来，刻在灵魂最深处的，俯瞰苍生，执掌生死的……帝皇之气！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琴倾霜的心脏，猛地一跳！
咚！
这一声心跳，是如此的剧烈，如此的清晰，以至于琴倾霜甚至能听到自己耳边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琴倾霜那颗修炼了《玉女心经》数百年，早已冰封如镜，古井无波的心湖，在这一刻，被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什么感觉？
琴倾霜的身体僵住了。
琴倾霜看着甲板上的那个少年。
陈小凡的身形没有变，容貌没有变，但给人的感觉，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的陈小凡，是一个手持神兵的孩童，让人恐惧他的不稳定。
那么现在的陈小凡，就是神兵本身。
不，陈小凡就是锻造神兵，执掌神兵，视神兵为玩物的……无上君王！
那个眼神……！
琴倾霜死死地盯着陈小凡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人类情感。只有一片深邃的，宛如星空本身的漠然和孤高。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琴倾霜活了数百年，身为玉女宫宫主，见过无数大人物。
元婴修士，宗门老祖，甚至是一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琴倾霜见过霸道的，见过阴狠的，见过慈悲的，见过威严的。
但琴倾霜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视天地为刍狗，视万物为蝼蚁的眼神。
这不是通过修为或者地位装出来的，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质的……绝对的高贵。
仿佛陈小凡生来，就应该站在世界的顶端，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在陈小凡面前，所谓的元婴老祖，所谓的宫主，都渺小得可笑。
琴倾霜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数百年的冰冷心境，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一种琴倾霜从未体验过，甚至无法理解的情绪，从裂缝中，疯狂地滋生出来。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敬畏。
而是一种……让琴倾霜脸颊发烫，让自己呼吸急促，让琴倾霜自己莫名想要靠近，又莫名想要臣服的……悸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对陈小凡……对一个小孩子……！
琴倾霜的脑子彻底乱了。
而另一边，筱清的感受，同样无比强烈。
作为陈小凡的师父，筱清对陈小凡气息的变化，感受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当那股帝皇之气散发出来的瞬间，筱清感觉自己和陈小凡之间那层亲密的师徒联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壁障给隔开了。
筱清眼前的，不再是那个会撒娇会卖萌的徒弟。
而是一个……陌生而威严的……帝王。
小凡只是站在那里，就让筱清产生了一种想要跪伏下去的冲动。
这太荒谬了！
我是陈小凡的师父！
我是元婴修士！
我怎么会……！
筱清的心，同样在剧烈地跳动。
但筱清的心跳中，除了和琴倾霜类似的悸动与不安之外，还多了一丝恐慌。
因为筱清发现，自己好像正在失去对陈小凡的掌控。
以前，无论陈小凡多么神秘，筱清都觉得，自己至少还是陈小凡的师父，是小凡的引路人，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现在，筱清感觉自己在这位徒弟面前，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
筱清心中的不安和惊讶，瞬间达到了顶点。
筱清看着陈小凡那张稚气未脱，但眼神却睥睨天下的脸，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飞舟上的其他弟子，感受没有两位宫主那么深刻，但她们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凡……小师弟他……他好像变了个人……！
我……我不敢看小凡的眼睛……！
好可怕……我感觉……我感觉小凡师弟只要看我一眼，我就会死……！
之前的恐惧，是源于陈小凡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现在的恐惧，是源于陈小凡身上那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位格。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陈小凡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骚动。
陈小凡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天空。
陈小凡觉得，自己身体里那股懒洋洋的力量，好像不那么懒了。
它们似乎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变得活跃了起来。
很好。
陈小凡心里想着。
那就，快点结束吧。
陈小凡抬起脚，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地，踩了下去。
就好像，陈小凡面前不是万丈高空，而是一片平坦坚实的地面。
这一脚，稳稳地，踏在了空气之上。